陈东珠下巴一抬,伸手就把?钱桂华掀去了一边:“这是我家,谁回自己家还?按门铃敲门的?有?病。你谁啊你?你姓陈吗?起开些,好狗不挡路。姆妈,我回来了,人呢?全死光了?”
钱桂华没?料到看着娇娇小小的陈东珠手上力气这么大,一个趔趄歪在了门上,气得浑身发抖:“哎哎哎,东海,快点下来,要?命哦,这是哪里来的野蛮人,说的什?么话啊,吓死人了。”
“东珠!东珠啊,是东珠啊——”刚认完亲哭作?一团的陈阿娘和陈东梅跑到门口,仔细看了看,一个颤巍巍伸出双手,一个捂住嘴,眼泪水汹涌澎湃。
陈东珠却?眯着眼把?屋里的人扫了一遍:“怎么,老头子没?了,陈东海也死了?还?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我?陈东海,陈东海呢,给我滚出来。”
钱桂华气得直骂:“就算是亲妹子,也没?这么不讲理的,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一上来就咒自己的亲哥哥,妈,二哥二嫂,大嫂,你们好歹说她几?句。”
陈东珠比钱桂华要?矮一点,头却?抬得高高的,眼皮朝下睨着钱桂华:“你叨逼叨逼啥呢,你算哪根葱?”
“什?么葱啊蒜的,都是一家人,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钱桂华气归气,人却?识相地挪到了阿娘身边。
陈东珠围着她转了半圈:“一家人?你脸可真大,你姓啥呀,就好意思跟我攀亲戚?我妈在,我姐在,我大嫂和二哥都在,轮得着你放屁?你上海人是吧?哪个区出来的?”
“东珠,算了,这是你三嫂——”阿娘哽咽着去拉东珠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钱桂华一怔,底气上来了,挺直了腰杆道:“对,吾是正?宗上海宁,阿拉屋里勒嗨黄浦区——(我是正?宗上海人,我们家在黄浦区)”
陈东珠嗤地笑出声来:“看出来了,你家住的老洋房还?是石库门啊?”
“石库门,哪能??(怎么了?)”
“哈,你一个石库门里出来的女人,放着抽水马桶淋浴间不用,要?嫁到我们棚户区来,不是图钱就是图工作?。陈东海,你是不是把?我要?去的单位给了你老婆?老头子花了多少钱啊?我们来算算账啊。”
“东珠啊,算了,十几?年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小钱也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来来来,这是妹夫和外甥女吧,赶紧介绍给我们。”陈东方?心里发怵,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一句话说完赶紧朝阁楼上喊:“老三,老三,东珠回来啦,快点下来。”
陈东海趁着一大家子都在楼下,正?在阁楼里翻东翻西,一听东珠回来了,整个人一瞬间堕入冰窖,下一个瞬间又如同置身于火炉,出了一身汗,牙齿却?打起了哆嗦。他心虚。当年鬼使神差做错了一步就步步错,十几?年来虽然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上班,看着人模人样,但他心里有?数,他在东珠面前就不算个人。他上班后第一个月领到的工资,一分钱没?留,哭着给东珠写汇款单,小小的空白?栏上写满了阿妹对不起,隔了几?个月却?被退了回来,他知道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只能?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他后悔过的,想过要?补救的,东珠死也不肯的时候他说那就算了,他去就他去,是爷老头子说他从?小胃不好,受不得凉,东珠身强体壮又不爱上学,去锻炼锻炼没?事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陈东海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不得不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