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惑着从高座上起身,迎着狼人的灼灼目光走下台阶。
他与狼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一寸,那目光里的灼热就真切一分。
这份灼热太赤裸、太粘腻,让他莫名不适。
“畜生。”他蹙眉翻转手腕,捏在指尖的佛珠串从手心飞出,重重打向狼人的右眼。
能手刃二百余精锐的人,反应力应该是一等一的,可这狼人面对他掷出的佛珠竟然无动于衷,全身上下只有眼皮下意识闭合。
下一秒,沾了更多血迹的佛珠坠地,落在狼人脚下的一滩血污里,狼人无知觉一般再次睁开了眼睛。
眼皮上的鲜血已经汩汩涌出,沾湿睫毛,转进眼眶,逐渐浸染右脸的大片皮肤,这人还是一眼不眨,定定地望向他,眼里没有半分气恼。
反而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愈发浓烈。
虽然陆棠鸢不想承认,但他清楚地知道,那份渴望里有些见不得人的欲求。
被一个畜生这般看着,他觉得恶心,但那双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杀意又让他好奇,吸引他一步步靠近。
行至半路被王统领阻拦,“殿下当心,方才属下将他击晕,现下应当是尚未恢复。方才他凶狠无比——”
他停步,侧目瞥了王统领一眼,这人确实忠心不二,就是太谨慎啰嗦。
他厌恶这一点。
多年跟随让王统领能领会到他的每一个眼神,虽满面担忧,还是识相闭嘴,躬身让路。
阶下影卫见势也收队后退,一时间,大殿中央只剩他和满身血腥气的狼人。
相隔不足三尺,他都能看清狼人手背上的细小开裂,却再怎么也找不见一丝凶狠。
他复又看向王统领,眼里的不满很明显:就这样一个人,也要举荐给他,用于斗兽赛?
斗兽赛是他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此“斗兽”并非两兽相斗,而是两个活生生的人撕咬相斗,供当今圣上——他的父皇,消遣取乐。
斗赢了的有赏钱,父皇高兴了,也会封他们个一官半职,于是无数穷苦百姓挤破了头,上赶着给人当畜牲。
相应的,父皇也会对兽的主子格外赞赏,为了得到父皇青眼,他们兄弟几个又争着当上了“驯兽师”。
昨日的斗兽赛中,作为常胜将军的他,第一次败给了二皇子,他最引以为傲的“兽王”,也惨死在了赛场上。
他不在乎眼前的狼人杀死了他多少影卫,一群废物死了便死了,只要有人能战胜二皇子,帮他赢下后两场比赛,死多少人都无所谓。
可是,眼前的狼人除了会直勾勾地盯着他,完全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王诚,我看你是想重新回到斗兽场了。”他的声音依旧无起无伏,但是,若他手里还有第二串佛珠,那它的归宿一定是王诚的咽喉,“你让我舍弃午膳来看的可用之材,就这般迟钝平庸?若是你们影卫队因不敌狼群才死伤二百,便实话实说,别为了掩盖你们畜生都不如,推一个傻子出来顶罪。”
他说罢就要走,王诚赶紧冲过来跪在他脚边。
“殿下!这、这...殿下!属下绝无半句虚言,此人方才确实以一敌百,身形迅捷,当时——啊!”
本来斗兽赛的事情就让他头疼,王诚惶恐嘶哑的声音让他更加烦躁,他抬脚踹在王诚胸口,清扫眼前路,“把这半人半畜的东西斩首,将尸身挂在城外让影卫队的家眷们看见,再给他们些银两。”
“咳、咳...是。”王诚忍着痛伏地磕头,“属下会同他们家人交代清楚,是殿下听闻狼怪伤人,痛心到食不下咽,连夜追击狼怪将其斩杀,为影卫队兄弟们报仇血恨!”
这句话陆棠鸢还算满意,没再给王诚添新伤,径直走向殿外。
身后影卫的脚步声响起,陆棠鸢等着那一声长刀斩断脊骨的钝声给他点痛快,不料闯进他耳朵的,却是影卫和王统领的惨叫。
“殿下当心!!”王统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镣铐摩擦地面的声音异常刺耳,重物坠地的声音接连不断。
他迅速回身,十数影卫已瘫倒在地,刚才还乖巧蹲坐的“家犬”,此时正与王统领对峙,目眦欲裂,弓起的背部与野外狼群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