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和肖兰时记忆中的完全一致。
黑色、黑色,清一色的黑。
别说是墙壁,就算是屋檐都被泼上了一层黑色的漆,打眼望上去像是训堂院落被一层黑色的幕布从天上扣住了。
而雪在这院里也显得格外洁白。
宋石抬臂,手指摩挲着石壁上的字,那是一串串日期和姓名,被人用朱红的漆勾勒了一遍又一遍。
“公子不告诉我这些人都是谁,但是我瞧瞧读藏书阁的书卷读到了。他们大多数都死于二十四年前的腊月十八,那天恰逢萧关百年难遇的罕见大雪,群山崩塌,地裂城摇,整个城里几乎一半的人都死了,于是那天被称为萧关的雷暴日。”
肖兰时随着宋石的脚步走上去,以前他没在意过,现在才忽然发现那些石头上,大多数的名字都姓卫。
“因为救雪?”他问。
宋石摇摇头,说的干脆:“因为屠杀。”
说到这,肖兰时的目光一顿,因为他正好看见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中,有一个熟悉的名字。
卫子成,卫玄序的父亲。
名字下面紧跟着一串日期:丁丑年腊月一十八。
“二十四年前,那时天下还根本没有什么元京委派的各城镇督守,天下六城都由地方的大家族管辖着,而萧关就是不羡仙的卫氏一姓庇护着。那时候的不羡仙不像现在,风光极了,独立于雪山之上,受百家姓氏敬仰,别说萧关,哪怕是放眼全天下,几乎没有哪几个家族没有受过不羡仙的恩惠。”
肖兰时静静听他说着,透过宋石敬仰的眼睛里,似乎望见了当年不羡仙的盛世。
“后来元京从、守等家族构建金麟台,与卫家一道形成监管天下的四大家族,本以为天下该就此安居,可有一天忽然乱了。”
肖兰时抬眼:“怎么?”
宋石摇摇头:“不知道。书卷上那几页被人撕去了。当我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只能看见上面记录着:卫家家主卫子成杀人取魄,造血池,修鬼道,后来遭到元京从、守两家联合五城围攻萧关。再后来,只有草草的一句话,卫子成及其卫氏子孙引颈自戕,萧关与各城赔银求降,督守这一职从那时起便有了。而萧关王家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发迹的。”
肖兰时细细听着,卫家二十四年前的变故,他在元京金麟台的时候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遍了,但奇怪的是,他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古籍,上面都没有说卫家是为何修鬼道而后自戕的。
而如今在不羡仙听到这变故,其中的中断竟然完全一样!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无论是金麟台还是不羡仙都要隐秘不宣,甚至不惜将这一段历史彻底抹杀?
肖兰时暗中思忖着,忽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忽然抬头问宋石:“小石头,你刚才说,当时和从、卫同时期的金麟台,有四大家族。除了从家、守家和卫家,还有哪个姓氏曾爬上过金麟台?是肖吗?”
宋石摇摇头:“不是。”
肖兰时忙问:“你还记得是那个家族姓氏吗?”
宋石低头想了一会,缓缓道:“我记得姓花。”
闻言,肖兰时眉头一紧,花?
别说在正史名册里,就算是他在乡野集市间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那些喜欢编曲说书人和歌女词里,也从来都没出现过这个姓氏。
花家。哪来的花家?
如今花家子孙在哪?
为何金麟台又要刻意在史书里剔触这个大姓?
正想着,天上忽然开始向下泼洒什么东西,轻轻落在肖兰时的肩头,扰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一看,天上飘的不是雪,而是和雪极为类似的一种红色绒花,小小的星星一点,正漫天飘舞。
肖兰时抬起手,几朵红色小绒花便落在了他的掌中。
他轻问宋石:“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