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塾入学考试之日,有二百余人来应考,便是女子也有二三十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周家安排的,年纪在十五至二十五左右,有许多都是从军中出来的,有的则是周家军中的子弟。
简而言之,都是周家自己人。
至于女子也几乎是周家军中待字闺中的姑娘,其中就有两个周家姑娘,六姑娘与七姑娘。
武将家中会开明许多,再有周家以身作则,底下的将士自然紧随其后。
考试内容自是不会再和玉县一样。
这里头能来的人都是识字的,不需要让他们念什么大字,主要考的是记忆力与观察力,还有嗅觉,视觉。
第一项,每人会传阅描述有多种药材特征的纸张,每五人一份,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在多种相似药材中选出所点到的药材。
第二项,蒙眼闻药,依着气味选出对应的药材。
这二项,只中一样或是全不中者淘汰。
第三项,若是余下的人尚多,便先上课三日,感兴趣的可留下,实在不感兴趣者自行离开。
留下人数若是再多,便依着三日所学考核,论排名去留。
两轮下来,只走了二十余人,还有近二百人。
郑管事在旁道:“这两种考核,有人随意蒙都能蒙得中两样,效果不显著。”
虞滢在远处望着求学的人解释道:“这里的人大多都没有接触过医学,他们来这里也不过是家中逼迫,有无兴趣并不重要。而今日的考核,只中一样或是蒙的,全不中要么是没上心,要么就是较为愚钝的。”
“先学三日,让他们接触一二,感兴趣的人只会认真去学,若是毫无兴趣悟性的,不学也罢。”
郑管事听了她的分析,点了点头:“此举也妥当。”
余下的人在宽敞的院中站着。
院中支了一方台子。
打扮中性,不施脂粉的虞滢走上台后开口道:“我是豫章医塾院长,姓余。”
底下众人表情微妙,但因家中早已告诫过,所以并未出声质疑。
“今日留下的人,若是现在想离开的话,还有一会考虑的时间。待我把规矩全部说话之后,确定留下的人将会在这医塾上三日的课,三日后去者自主,想要留下来的也要通过考试。”
三日都不许离开医塾,闭院上课。
每日三堂课,每课半个时辰,每课课休一刻,分别由三个先生来授课。
三个课室,三人错开授课。
便是通过考试,往后依旧是每月一小考,三月一大考。
此言一出,底下许多人脸色都蔫蔫的。
站在一块的郭柳二先生望着台上,面对近二百人依旧镇定自若的妇人,柳先生开口道:“这妇人是不是才二十年纪?”
郭先生黑脸沉声应:“不知。”
“总归是差不多的年纪,这个年纪便有这般沉稳的气度,确实不
简单。”
身边的人迟迟没有应声,柳先生转头看向身边的黑脸同僚,笑道:“莫要黑着一张脸,给学子们一个坏印象。”
郭先生冷硬回道:“我生性不爱笑,就爱黑着一张脸。”
“非也,你这是看男女同院不顺眼,对女子为院长心有不服,说实在的,这妇人本事若是真的大,老朽不服也不行。你也莫要如此不甘,万一那妇人本事确实比你我要大,你这也不能因为对方是年纪小的妇人而不服。”
郭先生似乎听到了笑话一般:“她是什么天纵奇才不成,老朽这一生都只钻研医术,岂是她小小妇人能比得了的,不过是那绣花针的缝合之术入了郡公的眼,才得院长一职,如何能走得长远?”
闻言,柳先生沉默。
半晌后,道:“既然如此,还不如看三月后的大考,若是我没有看错,其中有几人是郭先生的得意弟子,我也有几个弟子在其中,正好,那余娘子也有几个男弟子入学。”
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继而道:“余娘子的弟子多在十一二岁左右,有一个随着她学医两年,年纪最大的在大概二十岁,与其他三人一样,只学了不过数月。”
郭先生拧眉:“你想说什么?”
“我们的得意弟子都学医数年,年岁都在十五六左右。三个月后的大考,就看看排名前十里头有多少是我们的弟子,若是余娘子的弟子没有一人入前十的……”柳先生摇了摇头:“我也不服她为院长。”
郭先生转回头,略有所思地望向台上的妇人。
“若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比过我等弟子,那我自然也服她几分。”
柳先生一笑:“三月未到,这期间郭先生还是收敛一下对那余氏的不喜之意,省得旁人说郭先生小肚鸡肠,心胸狭隘。”
素来好面子的郭先生脸色一沉,但终还是没说什么。
柳先生见他没有再言语,也看向台上的妇人。
筵席之后,他与这妇人见过一面。
比试一说,便是她先提出来的。
她提出来后,让他以他自己的名义再与那郭先生提一遍。
她直言指出他与郭先生皆不服她,她想让他们心服口服,所以赌一赌大考,她的弟子是否能入前十。
她的那些弟子,柳先生都是了解过的。
年纪最长的,是跟在她身边学了两年医术的侄子,不过十一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又能懂得多少?
其余的不过只学寥寥数月,如何能与他的弟子,郭先生的弟子相提并论?
且不说医塾中他们二人的弟子都不止十人,就说这些学子里头,家中就有做军医的,或是家中世代为医的。
这前十榜无意外,皆由他们这些人所占据,哪怕弟子天赋惊人,也不可能考入前十。
可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一试吧。
如他与郭先生所言,要真有一人入前十榜,他便服她。
台上虞滢言毕,便让其余三位先生上来说
句话。
开学典礼,被虞滢玩得明明白白的。
典礼毕,众人散去。
今日归家,收拾行李的同时也与家中说清楚,明日一早来学院报到。
几个弟子往虞滢这边寻了过来。
虞滢与他们道:“今晚休息好,明日再入学,你们纵使有些底子在,也不可掉以轻心,可省得?”
包括伏安在内,纷纷应是。
一同归家,回到家中,伏安便随着几人去学习了。
晚间用了饭,洗了澡后,伏安又出了外院。
天色渐深,迟迟未见他回来睡觉,温杏无法,只得让虞滢陪同去把他喊回来。
妯娌二人未走近倒座房,便见陈明阆的屋子点着油灯,从窗户看进去,便见入学的几人和好些个好学的人都挤在一个屋子里头交头接耳,或是蹭油灯看书。
温杏低声道:“都这么晚了还在学习呢。”
虞滢看了眼屋中的氛围:“今日入学那么多人来竞争,能入学的人自是紧张,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入学机会没了。而没能入学的,为了日后考试还能入学,自是拼了命学习。”
温杏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自我从采石场出来后,安儿就没让我为他操心过。”
虞滢想起一开始认识伏安的时候,他就好似一个小刺猬,浑身都是刺,用那一身刺来保护自己和祖母妹妹,八岁的年纪,担起整个家,他的责任感是许多已经成家立室的男人也比不了的。
似乎有人看到了妯娌二人,有人提醒,伏安便跑了出来。
虞滢走到门外,道:“别温习得太晚了,省得明日没精神学习。”
嘱咐后,便与大嫂伏安回了里院。
入了院中后,伏安才问:“小婶,万一在三个月后,我们都考不进前十怎么办?”
虞滢脚步一顿,讶异地看向他:“谁与你说的?”
伏安不大高兴道:“听柳先生弟子说的,我和陈副手,还有陈昊,罗程,春芽他们都听说了,那几个弟子抬着下巴斜眼看人,好似他们多了不起一样。”
虞滢……
难怪他们今晚格外的勤奋。
她本意是拖延之计,让那两个人先消停,配合她三个月,能不能进前十她也没有强求。
配合了三个月,多少都磨合一二,不进又如何?不服又如何?
他们有本事把这院长之位取而代之,便让他们抢,抢不了,那就继续认认真真的育人子弟。
虞滢轻拍了拍伏安的肩膀:“别太有压力,便是三个月之后的考试咱们没人进前十,那还有下一个三月呢,不管是何时,后来者居上,也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伏安还是耿耿于怀:“不成,我不能让小婶被那两个老头看不起,我一定要……”
“等等。”虞滢打断他,训道:“什么叫那两个老头?明日之后他们也是你的先生,怎能如此称呼他们,改口。”
伏安深沉一叹,少年老成的道:
“那姑且称他们为先生吧。”
“我无论如何都要考入前十,让他们无话可说!”
最后一句话,干劲十足地转身回房:“我再去看一会书!”
虞滢:……
温杏:……
这都亥时了,还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