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芽的得意没有很久。

因为他伤心的太成功，以至于到他要进入浴室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楚明昼不放心的也要跟进去，还携带了十分充分的理由。

“都是男的怎么了?”

楚明昼一只手按住门板，气定神闲的就站在浴室门口，雪芽推了很久也没法把他推出去，他看着雪芽习惯性地咬嘴巴，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瞬后，道：“你刚哭完肯定没有力气，等下摔了怎么办?……难道我还要背着你出去找线索吗?”

即使刚刚楚明昼被雪芽的眼泪吓到了，但等人好了之后，就又按耐不住的上赶着去弄人，冷酷的眉眼搭上十分稳重的话语，好像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但雪芽确实又不是那么笨。

对于副本线索什么的，雪芽真的搞不懂的事情和问题，楚明昼说，他偶尔就算听不懂也会嗯嗯几声，乖乖的，假装自己听懂了，但这种明显怪异的，要帮自己洗澡什么的，雪芽只觉得楚明昼有病。

“我会自己洗，”雪芽试图和人讲道理，“不会摔倒……”

楚明昼眉一皱：“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雪芽这下彻底反应过来了，鼓着腮就更凶的要赶楚明昼出去。

但根本推不动。

“……哥哥，”雪芽突然开口叫他，耷拉着眉眼，伸着细白的手指在人结实的腹部戳了戳，“我好累啊，别闹了可以吗?”

“……”

谁闹了?

楚明昼紧了气，张了嘴，面色几番变幻，最后还是停留在一个很不爽的表情上。

然后不爽地走出去。

楚明昼一个人憋着一股气坐在床沿，就直勾勾的看着浴室的方向，浴室门下透过的暖黄色的灯光，心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房间里很静，所以等浴室里显出水声时，整个房间里好像都下了场雨，浇得树干似挺直着腰背，正襟危坐的男人整个人都湿透了。

楚明昼的混乱思绪也是湿的。

明明什么也没看到，眼前的门也是实心的，但楚明昼却能轻而易举的，凭空就能描绘出制造出水声人的身体。

粉的，白的，嫩的，软的。

每一个都让在外面的楚明昼如坐针毡。

尤其是——

“咔。”

水声不知道什么时间停了下来，轻微的转开门锁声宛若喧天锣鼓般，惊得楚明昼一激灵，随后就有无数漂浮着香气的水汽涌出。

“我洗好了，”轻轻绵绵的嗓音里好像也裹着无数的雨水，湿漉漉的，“你也要去洗……”

雪芽陡然睁大了眼，揉着头发的动作一顿，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边有一阵风刮过，随后就是“啪”的一声巨响。

刚空几秒的浴室里又撞进了人。

“……”

【好奇怪。】

雪芽拢着腿坐下，他全身上下被热气蒸得粉红，湿湿的发丝焉焉地垂着，刚洗完澡的他浑身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感觉，【他也出了很多汗吗?好急的样子。】

【……】

是洗澡那就好了。

717忍不住腹诽，他看了看乖乖拿着长条毛巾擦头发的雪芽，停了几秒，还是没有说出来。

雪芽擦了一会儿，手就酸了，于是就头披着毛巾和717聊天。

【717。】雪芽叫了电子声的名字，【所以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被他含糊过的词语是再正常不过，他也做了不止一次的“孵蛋”，如果是之前他一定直截了当就说出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刚就是不好意思说。

幸好717听得懂。

也难得的，他稍稍顿了顿，就回答了雪芽。

但不是直接了当的。

【什么样的人会喜欢玩具?】717问。

玩具?

一提起玩具，雪芽难免就想到那辆塑料玩具小车。

这个问题不需要多思考，雪芽试探地回答，【是小孩子吗?】

还不算太笨。

717满意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还有然后?

雪芽被问的一愣，不想自己随口说的答案对了，但再多的他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来了……

雪芽脸色倏地一白。

玩具车所指代的含义被717点出……小孩子，哪里有小孩子?从他们进入这栋居民楼的开始，就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孩。

那么玩具车是谁的?——

不对。

雪芽记起来了。

能够居住在这栋居民楼，在这里长大的小孩的确是有的……

美貌的妻子，高大的丈夫……和站在中间英俊的儿子，恰恰好可以组成一张幸福美满的全家照。

就是之前，队伍里女生发现夹在缝隙中照片里的情景……房东女主人一直存在，房东男主人死亡，那么他们的儿子呢?

从头到尾，不论是在邻里间，亦或是女主人身上，雪芽从未听过有人提起过照片里的男生的存在。

就好像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禁忌一般。

717看雪芽的模样就知道他大抵是清楚了些什么，他平无波澜继续道：【千里梦每个游戏副本等级分明，难度分差很大，E级副本和所有人所知晓的情况一样。】

【直观，简单，死亡率极低，是为了给刚进入的新人们适应的机会。】

【虽然这次因为副本的特殊性，出了点意外，但大差不差……】

717看了眼整个身体还冒着热气的小男生，想了想，还是放慢了语速慢慢说：【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夏夜里，一声惨叫响彻整座居民楼，等其他人胆战心惊的走上楼后，一眼就看见了淌满血液的地板……】

【还有房东男主人的尸体。】

没有感情的电子声陈述着雪芽早已听过的副本剧情提要，和雪芽第一次听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几日下来，虽然他们并无和其他居住在楼下的人有过多的交流，但接连在这栋曾经发生过血案的楼里住了几日下来，雪芽渐渐也有了代入感。

自己像是一个真的落魄的学生，蜗居在这栋陈旧的楼里，看着每天/朝阳晚霞更迭，绚丽的彩光照亮楼层的每一处来度日。

但其实完全不是的。

【任务是找出杀害男主人的凶手。】717说着，完后他可疑的停顿了一下，半晌，迟疑地问雪芽，【……你知道任务是什么的吧?】

雪芽被刚刚的发现震惊的现在都没回过神，但他还是听得懂话的，就是反应不是那么快的点了点头：【知道啊。】

忽地，717“嗯？”了一声。

【真的吗?……你没骗我吧?】717怀疑道。

雪芽一懵：【骗什么——】他反应过来。

无语。

我又不是笨蛋！

【哦，】717语气淡然，【那就好。】

电子声话这么说，但看起来还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

【……】

雪芽要被气晕了。

不过没等到完全气晕，雪芽就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本能的，雪芽朝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去，这一下，就对上刚洗完澡楚明昼的眼——

轰的一瞬，雪芽像是被扔进了热气腾腾的桑拿房里，红通通的血色涌上全身，头脑在即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空荡荡的一片，只余下了雪芽猝不及防看见的东西——

怎么会有人，洗澡完，不穿衣服，就出来的——

“起来一下。”

直到人走近了，雪芽都没缓过神，因而等他听见声音，感受到弥漫着水汽的黑影压下，马上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很紧张的闭上眼睛，颤了颤眼皮，动也不敢动一下的。

看起来好可怜。

也好可爱。

黑影忍不住笑了下。

“起来一下，乖啊。”楚明昼语带止不住的笑意重复了一遍说，“宝贝，你坐到我的衣服上了。”

“……”

想死。

“……啊，哦哦。”

雪芽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死掉了。

因为看到奇怪的东西已经足够让自己融化了，然后还有含着笑意，磁性的嗓音念出的羞耻前缀，让雪芽的心脏跳得超出了正常的频率。

大脑无限近乎于死机状态，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所以烧成熟虾的小男生即使嘴上明白了，但身体一看就还是呆呆的，挪也没挪一下。

还是等被人半提着腰，压在怀里时才慌乱的要挣开……

下一秒，雪芽僵直住了身体。

“别动，我拿一下衣服。”楚明昼说。

像是被吓到变得迟钝的幼猫，白白软软的一小只，轻而易举的就被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人类吓到，细瘦微颤的肩骨和曲弯后颈下凸出的一小块白骨都生着粉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