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契约,永远高于一切吗?
从前他不屑于问,认为这是小儿女之间的矫揉造作。也过分骄傲自满,认为自己之于朔月全然不同。
相逢,偏见,缓和,默许,直到心念动摇,交付真心。
原来自始至终,一切情绪流转真的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朔月,那永生不死的小观音,那端坐绵绵云端之上、永远柔和笑着的少年,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履行职责,看顾一代又一代的帝王,仅此而已。
而自己,只是这漫长职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或许百年千年之后,或许周朝覆灭之际,容颜不改的少年会站在昔日曾与自己漫步过的城楼上,偶然回忆起自己经手过的某一个遥远的职责。
“如果我不是皇帝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当初不曾问出的问题,或许更大程度源于恐惧。
那把刀会刺向自己,千万次亦不会改。
刀刃沉入水底,河面早已恢复了平静,那点淡红血色已经无处可寻。
第82章 瞒天过海
自山林别院回宫的道路从未有今日漫长。照月堂门前,谢从澜探究的目光落到朔月身上:“你的伤……”
脸上斑驳的血已经擦拭干净。朔月拢了拢衣裳,朝他笑道:“陛下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出事时,谢从澜就在当场,自然看见了那些淋漓血迹,知道朔月受了谢昀一刺——但也只是如此。旧有的思维只会让他以为这伤口已将痊愈,他更知道朔月心绪郁郁。
事实上,他自己亦是郁郁。
目睹谢昀和朔月站在一起,纵使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以刀刃为媒介,他仍旧忍不住嫉妒,心底最阴湿的角落泛起无能的酸涩。
因此并不久留。
目送谢从澜离开,朔月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心口一直被刻意讶异的疼痛山呼海啸般爆发,喉头涌上一口腥甜,他终于支撑不住,伛偻着身体,咳出一口血。
李崇一惊,匆匆上来扶他:“公子!”
朔月摇摇头,去擦嘴角的血,但那血却怎么擦也擦不尽,从嘴角、从胸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竭力抓住门框,挣扎许久才慢慢站起身,被李崇小心扶到榻上。
李崇是知道长生不死的,自打谢从澜称帝后,也见过不少次朔月这番模样。是以虽然担心,但也尚存理智,忙去取了朔月从前配的几瓶丸药奉上。
烛火昏暗,锦被裹在身上,藏住了胸口涌出的血。
他抬头朝李崇笑笑:“没事……睡会儿就好,你去吧。”
自山林别院回来后,谢从澜一直忙于政务,未曾见他,朔月亦一直未见林遐,只是打着钻研医术的旗号,托李崇去太医院领了不少药材,一个人悄悄地养伤。
照月堂一时药香满屋。
不知是东方夫人的药丸有效,还是朝露师父射出的那一箭起了作用,亦或是二者兼有,这伤口好得格外慢,朔月偶尔低头看那狰狞的伤疤,只觉得陌生——这样的伤痕从来不会如此之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