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想和爹说?”周二郎一挑眉,配合地往下接话。
周锦钰忽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道:“爹说的是什么事都让我做主,但只要事情不符合爹的标准,钰哥儿就做不了主,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的事,爹能不能帮得上忙,不看客观实际,只会看爹你自己心里愿不愿意。”
说完,周锦钰故意又补充了一句,“算了,我也不想跟个爹宝男似的,什么事都要找你说。”
周锦钰自以为自己抓住了周二郎的心理,却不知道他在现代只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小宅男,小鱼那一世更是被保护得不谙世事,后来还年纪轻轻做了和尚。
他如何能与周二郎比心机。
周二郎也不点破他,儿子知道攻心为上是好事儿,所谓权臣心术也好,帝王心术也好,说白了不过是对人心的准确把控。
儿子虽然还稚嫩,却能一下子就抓到解决问题的关键,知道要从对方怕什么上着手。
他自己的确是不想让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他得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才能及时的纠正他,帮助他,也才能放心。
周二郎故意露出几分被戳中事实的羞恼,道:“那你就没有办法了?若你有道理,自可来说服爹。”
周锦钰忍不住反击,“那还不是你的道理就是道理,你的标准就是标准,有没有理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周二郎这次是真有点被儿子噎住了,厚着脸皮道:“那是你以为,不是事实。”
视线落到儿子怀里的小猫身上,周二郎目光闪了闪,他又理直气壮了,道:“爹不想让你的小猫上床,最后还不是爹向你妥协,让你的猫上床了吗?爹怎么就不讲理了?”
周锦钰:“……”
爹您可是找着个替自己背锅的了,连猫你都欺负。
——可真能强词夺理。
心里腹诽归腹诽,但周锦钰却听懂了他爹话里要表达的意思,这是暗戳戳向他妥协呢。
周锦钰忍不住开心地在心里比了个胜利,他把猫放桌上,站起身来,拉着周二郎坐下。
周二郎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儿子绕到了他身后,两只小拳头落到他的肩膀上,俨然一副要给他捶背的架势。
嗯,这殷勤肯定不会白献。
周锦钰声音特诚恳,“爹,我错了,是我对爹有偏见,我给爹道歉。”
说着话,他两只小拳头敲鼓一样,有节奏的落在了二郎的肩膀上。
周锦钰能懂那门子捶背,他就是胡乱锤,自然比不得二郎身边的小厮手法有讲究,力道也合适,是真能让他感觉肩颈好受一些。
不过,这两者当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看到儿子卖萌讨巧的可爱模样,又好笑又慰贴心灵
,什么疲劳和烦恼通通都不存在了。
他突然有点儿理解为什么他小时候把爹气成那样,只要撒个娇,挤出几滴眼泪儿,爹就拿他没办法了。
如今他面对着自己的儿子,跟当初爹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
周二郎享受着儿子的“孝顺”,自然也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问周锦钰:“钰哥儿有什么事尽管和爹说,爹能办到的一定为你办到。”
周二郎都这么说了,周锦钰自然大胆提要求,“爹,我求你件事儿呗。”
“嗯,说吧,什么事儿?”
周锦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爹,就是我在翰墨书院读书时,徐坤还挺照顾我的,总觉得欠人家的人情……”
周锦钰没往下说,先试探试探他爹是什么态度,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周二郎故意沉吟了一下,假装在思考……
周锦钰见爹没有直接反对,忙趁势又说道:“爹你忘了吗,向阳花的种子也是徐坤给我的,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会靠着向阳花大赚一笔。”
周二郎微微点头,作出认同的样子。
周锦钰忙道:“如今他落难了,我想求爹能不能保住他一条命,他年龄那么小,根本不可能参与到大人的事。”
儿子用了小心机来求自己,周二郎自然不能让他希望落空产生挫败感,于是道:“爹会尽力去办,不过爹想问钰哥儿一个问题——”
“钰哥儿救了他,他也未必会对你有任何感激之心,还有可能会恨你,即便如此你还要救他吗?”
周二郎把儿子拽到身前,看着他,捶背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待会儿孩子手腕子该酸了。
关于这一点,周锦钰自然明白,他点点头道:“爹,救不救他是我的事,是感激我还是恨我是他的事,钰哥儿只管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就好了。”
周二郎眼眸一亮,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看不出儿子竟然如此通透,欣喜道:“钰哥儿能如此想甚好。”
周锦钰虽然不懂政治,但也知道面对政敌斩草不除根,很可能会有后患,他的一念之仁,有可能为全家招来祸害,斟酌了一下道:“爹就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周二郎没想到儿子还能想到这一步,他自然能理解儿子口中普通人的生活是什么意思,无非是让他不要给徐坤翻身的机会。
心怀仁慈却非妇人之仁,儿子今天给他太多惊喜了,周二郎觉得儿子把身体养好将来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天下万民之福。
儿子竟然没有提到端王,按道理周二郎默契地不提就好了,但他憋不住想问,一想到自己儿子喊了端王半年爹,心里很难舒坦。
他道:“钰哥儿怎么不问端王?”
周锦钰对端王谈不上恨,更不可能喜欢得起来,顶多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道:“徐坤是因为钰哥儿想要还他的人情,况且他也不是爹的敌人,更没有伤害过爹,至于端王——”
周锦钰顿了顿,道:“钰哥儿为什么要为了爹的敌人来伤爹的心,那样的话,钰哥儿将爹的感受置于何地,岂不是不孝?”
周二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夸自己儿子了,怎么能这么贴心懂事。
“子不教,父之过。”都是他的错,前世但凡他懂得一点儿引导,两个都会是他的好孩子。
今生,他若一开始就懂得做父亲的责任,明熙也不会带着怨恨走。
没有什么如果,珍惜眼前拥有的,这就是一个人成长的代价,很痛,但大概是无法逾越。
周二郎郑重地拉着儿子的手,道:“乖娃,是你让爹懂得了做父亲的责任,也感受到了一个父亲无与伦比的快乐。”
有你,爹很开心,也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