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郎恼儿子对自己撒谎,作势要把猫给抱走。
周锦钰忙按住他胳膊,“别别别,我下不为例还不行吗,求你了,爹。”
周一郎揉了下眉,抬眼过去,“抱上来多少次了?”
“就……。”周锦钰目光发虚,含含糊糊伸出两根手指头,又感觉不合适,掰着小手,把两根手指头变成了三根,期期艾艾地抬头偷瞟周一郎。
周一郎挑眉看向儿子,没表态。
他天生就有上位者的操控气场,温和的眼神中隐藏着极深的冷,看不到,却能感受得到,尤其是手上沾了血,又担任锦衣卫指挥史后,那种不经意间的不怒自威叫人心悸。
他能把刘永年这样意志力强大的人降伏,只能说明他的心智比对方更狠更强大,对方才有可能甘心追随他。
对着自己疼爱的崽,他自然不可能释放什么官威,只是很平静地向儿子传达他看穿了他撒谎的小把戏。
周锦钰败下阵来,他心里对周一郎多少有些惧怕的,或者说整个周家除了周大郎,其他人都不太敢惹他,虽说惹了也不会怎样,但下意识就不想去挑战。
周锦钰老老实实把小狸从被窝里抱出来,递出去,小声道歉:“对不起爹,我刚才撒谎。”
“撒个小谎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爹小时候同你一样,也会撒谎。”周一郎见儿子认错,摸了摸他的头。
“但爹不希望钰哥儿对着爹说谎话,那样爹会伤心,亦会不清楚爹哪里做得不好,想要改正都无从改起。”
他又道:“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爹都会满足钰哥儿,所以,虽然爹不喜欢,但我们钰哥儿喜欢,那么爹向你妥协,允许让这小东西上床。”
周锦钰动容,澄彻的大眼睛里闪着愧疚的水光,身子靠过来,小脑瓜抵在周一郎的肩窝处,喃喃道:“谢谢爹。”
周一郎拍了拍他后背,道:“不过让它上床可以,钻被窝却不行,它再可爱,到底是畜生,若是你不小心压住它,保不齐会咬人,爹的要求不过分吧。”
周锦钰用力点头,“我听爹的。”
周锦钰黑亮的大眼睛里溢满了对他爹的孺慕,主动按着周一郎的肩膀道:“爹,你累一天了,不如钰哥儿给你捶背吧。”
周一郎按住他小手,笑道:“乖娃,你不用讨好爹,爹亦不缺个捶背的,你去写个保证书给爹,自己按上小手印儿,白纸黑字,防止钰哥儿以后抵赖。”
“啊?”
周锦钰小脸儿垮下去:爹你可真是老毛病了,上辈子周家被抄家,抄出一堆保证书来……
周锦钰无奈,只得依他,爬起来,认认真真写了保证书,这是经验,敷衍的话,爹会让他写到吐为止。
收了儿子的保证书,又看着孩子睡下,周一郎给熄了灯,轻轻带上门。
出了屋,一郎摸了摸鼻尖儿,低低地笑了。
周大郎跟随贺文去外地处理军务,刚一回京,就听
说了弟弟凭借一己之力搅动朝堂的事,亦知道了一郎设计把钰哥儿接回了周府,几乎没停歇,快马加鞭赶回周府。
大郎牵着马从后院儿进来,一抬眼,就看到一郎正同钰哥儿蹲在菜园子里,不知道在忙乎什么。
小侄子终于回到自己家了,大郎心里充斥着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胸口鼓鼓涨涨的,让他鼻子发酸。
他抿了抿唇,将马拴好,收敛好情绪,眉眼带笑地朝着一人大步走过来。
番薯苗在周锦钰的精心照料下,长势喜人,如今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周锦钰寻思着一块儿番薯可以育苗大几十颗,总共八块番薯可以育苗大几百颗,这第一批番薯种下去,产量也相当客观了。
这么想着,他略带苍白的小脸儿上兴奋地晕上一层薄红,长睫毛欢快地忽闪着,活泼得就像是春天野地里努力舒展着的小秧苗,生机勃勃。
周一郎掏出帕子,擦了擦儿子鼻尖儿上渗出的小细汗,“歇会儿吧钰哥儿,跑来跑去的,都出汗了,别累着。”
周锦钰仰起头来,“爹,外公……”
话说一半儿,他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不合适,改口道:“萧道长要我适当运动,他说微微出汗的程度就刚刚好,说是能激发身体的潜能,对身体好。”
“爹,你看我是不是气色比在王府时好一些了,你摸摸,我脸上都有肉了。”
周一郎听得心如刀割,只恨不得把端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强忍者心疼和难受,捏了捏儿子几乎没什么肉的小腮帮子,笑道:
“真的呢,来爹抱抱,是不是沉了。”周一郎正想抱起儿子,却听儿子朝他身后兴奋地喊道:“大伯!”
周锦钰小跑着扑向周大郎,有了小鱼的记忆,他对大郎的感情更深,再次见到大伯竟是恍然如隔世。
大郎轻而易举抱起他,小侄子轻得像团棉花,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分量,一郎同他说了钰哥儿落水的事儿,却是怕他担心,没细说。
如今大郎亲眼看见,一下子又仿佛看到了当初大病初愈时的钰哥儿。
一郎各种限制,不让孩子吃这,不让孩子吃那,全家人小心翼翼精心呵护着,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该有的样子,肉乎乎的白嫩小脸儿,小胳膊和小手也有了点肉,若是不说,都没人看出钰哥儿和正常孩子有什么不同。
如今却是一朝化为乌有,大郎很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此时却是紧紧抱住侄子,忍不住将下巴贴在小侄子的头顶上,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