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9 章 279(1 / 2)

武承嗣和李昭德那些家伙毫不犹豫地往坑里跳的时候,武清月可并不只是在看戏和监督武旭轮的演技,还在忙于女兵的选拔。

在阿娘登基称帝之前,上头毕竟还有李治这位真正的皇帝,有些事情虽因她战功在手可以去做,但也难免束手束脚,现在却大不相同了。

她想做的事情,自有天子签署的诏令作为支持。

尤其是,女兵和女官这两件事。

武清月也一点都不想浪费这宝贵的时间,近两月间在此事上花费了不少心血。

此前太平就想跟去看看,只是被阿姊以军营秩序未成为借口给暂时阻挡在了外头,现在阿姊亲自相邀,她又怎能不前去一看!

不过……

“阿姊可否再等我半个时辰?”武长仪仰头看向武清月,脸上写满了希冀之色。

“你去吧。”武清月欣然应允。

太平当即快步朝着寝宫的方向跑去,等到半个时辰后出现于天津桥前的时候,已是一副劲装骑射的打扮。

虽然她今年也才不过十一岁的年纪,但以身量来看,倒也足够她骑乘在马背之上。乍一眼看去,也已有了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

武清月不觉怔然了一刹。

她第一次出征吐蕃的时候,太平还没有出生,恍惚之间,竟是已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了。

“阿姊,愣着做什么呢,我们走吧。”太平敦促着动身起行。

见武清月已旋即扬鞭策马而走,她也当即跟了上去。

武清月一转头,就见太平得意地仰着小脑袋,嘴里絮叨:“阿姊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一身格外好看?我今年让人专程定做的,还给婉儿和江央各做了一身,等年末的田猎正可以派上用场。”

武清月笑问:“你怎么知道今年年末要有田猎?”

武长仪回答得理直气壮:“我猜的呀。阿娘今岁刚刚登基,自然该有田猎和演武,用来彰显神都帝王威仪。得让百姓知道,阿娘如今还是身强力壮,正当执掌天下的好年纪,绝不会给人以可趁之机。”

“当然啦!”她又补充道,“阿姊这个太子更是风华正茂,威武不凡……”

“你少在这里嘴甜。”武清月还能不知道太平是个什么性格?

她朝着对方那张卖乖的小脸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东西。

“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太平嘿嘿一笑:“还是阿姊懂我。我——能不能再带两个人一起去军营?”

既然是要去增长见识的,那就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嘛。

但军营是阿姊的地方,她又不能搞出个什么先斩后奏,只能靠着自己的年龄优势来争取一点好处了。

武清月状似迟疑地勒住了缰绳,端详了同样停下马来的太平好一阵子,这才开口回道:“让她们跟来吧,不过我可得提前跟你说好……进了军营之后不许乱跑。”

“那是当然!”太平欢呼了一声。

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之前是怎么约定的。

只见她从脖子上掏出了个口哨,直接吹响了起来,后头便有两匹小马跟了上来,在那马背上坐着的,不是上官婉儿和噶尔江央又是谁。

在行到近前后,这两个小姑娘都朝着武清月行了个礼,然后跟在了太平的后头。

也正如太平所说的那样,她们三人的骑装确实是统一制作的,在样式上多有相互映照之处,还有那么点童子军的意思了。

算起来,距离武清月上一次见到江央已有了些时日。大约是因跟着太平读书,又已逐渐习惯了大唐的官话,今日的江央已不像是先前那般沉默内敛的样子。听到能往军营去见世面,在那张稚气的脸上,还有着藏不住的跃跃欲试。

但大约是还记得自己此刻仍是客居他乡,这份兴致又被她往下头藏了藏。

至于和太平同岁的婉儿,倒不像是个精于骑射的模样,但以武清月看来,在她眉眼之间,已愈发有了一番灵秀沉稳之态。

自就读于太学,她大约也找到自己的优势所在了。

武清月抬起了嘴角:“走吧!”

今日春.光正好,踏马而行之间尽是暖风拂面,就连同行的都是对武清月而言的下一代朝臣,相比于前几日看着武家李家的蠢蛋在她面前蹦跶,何止是令人心旷神怡这么简单。

当这数骑抵达位处洛阳南面的军营之时,守在营外的士卒都能看出,太子殿下今日的心情着实愉悦。

见武清月招了招手,本就等在这里的一名女兵当即小跑了过来。

行到近处,太平便发觉,这女兵充其量也就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之色,但在站定于武清月面前的时候,又已努力让自己端正起来面色,尽量看起来成熟一些。

太平起先还觉得,她是在上司的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哪知道,她们刚往军营之中走出了几步,这女兵端出来的沉稳做派,就已全被她给抛在了脑后,像是想要将武清月不在军中的时候在此地发生的事情,统统都说给对方知道。

但说的又不是那些需要正儿八经上报的消息,而是这营中的琐事风闻。

“您知道吗?今日早晨有人找到营地的外头,说是家中米粮供给吃穿不足,想让被选入军中的幺女将口粮分出一部分。可太子殿下之前是说过的,我们这些女兵在训练期间,每日提供粟米二升,但绝不能向外供给,只能自己吃用,若有剩余便归还军中。所以那找上门来的无耻之人,被我等以窥探军营之名,当场扭送到了附近的府衙。”

女兵挥了挥拳头,满是义愤填膺之色。

一日食米二升,是府兵作战之时成年兵卒的配给,现在太子殿下为她们划定了标准,就是怕有人觉得,这批女兵的选拔是能节省军粮,不将自己当作正经的府兵来训练。

结果倒是被人觉得这其中有利可图,想借此给家中分一杯羹。趁着军营的选拔刚刚结束,城外军营正在建设之中,便找上了门来。

这都

叫个什么事!

“要我说,太子殿下允许有女子被选入军中的民户能升为军户,得到税赋的减免,已是天大的仁善之举。有些人却犹不知足,还不如什么都拿不到。”

武清月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考虑着以此为契机,是不是能推行一条政令,让女兵在参与戍防立功后有机会独立成户。

但现在正值这支新的队伍成立之初,有些举措跟进得太快,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姑且先立个草拟的备案吧。

那女兵自然不知武清月此刻所想,见她并未打断话茬,反而示意她将军中趣事继续往下说,也好让一并跟来的几个孩子听个乐子,她便继续说了下去。

太平瞪大了眼睛,听着对方嘴皮子利落地从女兵的日常训练,说到了探亲假、月事假的安排。

又从军中跟上的女医团队建设,说到了那头的药材仓储搭建。

太平也总算在对方那滔滔不绝的陈说里,找到了个机会问及对方的出身,得知她之前是被四海行会收养的华州孤女,此前负责在长安西市的店铺兜售叫卖。

那……那也难怪她在阿姊面前没有那般胆怯,还有着如此利索的口才。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太平话锋一转,问起了对自己来说最感兴趣的问题:“眼下营中的火枪在哪儿呢?”

那女兵连忙朝着武清月看了一眼,见太子颔首示意,她能说出自己知道的部分,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按照太子殿下的说法,这些刚被选拔上来的女兵里,还有不少人此前吃用不足,虽然身高臂长,却没能彻底长开,会到明年再进行火器营的正式遴选,也好公平取才。”

“倒是军中的军器监已经先一步成立了,用来提前储备火枪火药,完善军中的火器研发和取用的秩序,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婉儿忍不住插话问道:“可我记得,军器监已经被废止多年了?”

她母亲近来在圣神皇帝身边办事。虽然并未同女儿提及正式的事务,但以上官婉儿的聪慧并不难发觉,母亲近来所查阅的典籍,大多是前朝的种种法令规章。

新朝初定,要做的并不仅仅是对三省六部进行改名那么简单,还在陆续对各个部门进行调整删改,取各朝所长。

上官婉儿便也随之翻阅过几本,隐约记得其中提到过军器监。

设立于武德年间的军器监,在前朝太宗皇帝继位之后,被废止处理,将其中的弩坊和甲坊,移交到了少府监的下头,又将一部分舟船军械的制作,移交到了将作监下面。

确实是已有多年没有军器监了。

“对,但如今军械发展何其之快,战场之上或许正是一弩一枪一车决胜,怎能再将其作为从属部门。主官也该当和少府监相似,以从三品计俸。”武清月回道,“军器监是如此,其他各部也是如此,谁能主导大势,谁便有跻身而上的资格。”

就像因为许穆言的缘故,地官之中的度支也有

了明显的地位抬升,就算许穆言自己已成了地官尚书,接替她主持度支漕运事宜的官员也得按照正四品来委任。

这个官员的分量若是不够重,航运的运脚钱,便难保不会被其他部门插手管理。

这一项项改动当然不仅仅是要跟前朝做出区分,也正是时代变革在这些细枝末节处展露端倪。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太子殿下解惑。”

武清月想了想,干脆接着介绍了下去:“原本该当设置在军器监下的弩坊署和甲坊署,还是保留这个名字,但在此之外,最核心的部门还是火器署。”

“各署之中,会各分出一位长官主管制备与教习,随同这些女兵的成长,将这个新的军器监给发展完善妥当。”

太平听得很是入迷,虽然此刻还未见到这军器监内到底会是何种风貌,在阿姊的话中所勾勒出的蓝图里,她却已能想见一番景象了。

她便也并未问及,阿姊预备让何人来担任这个军器监的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