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月后,温蕙还没回来,东崇岛负责瞭望的岗哨忽然惊呼一声。岛上很快响起了锣声,男人们都拿起武器,奔赴海岸布防。
只当他们看到远处天边渐渐现形的船只,开始还能数,可等越来越多的船只自海平线处渐渐出现,东崇岛的人惊呆了。
福船、广船、沙船,数得清的大船和数不清的小船,森然的气势威逼压来。
这等规模,东崇岛人几乎怀疑是不是东海诸岛联手杀来了。
有人腿都抖了。
幸而大规模的船队停留在了安全距离之外,只有数只船继续向东崇岛前行。
瞭望手忽地道:“是铁线岛!他们升了铁线岛的旗!”
紧张的气氛略松了松,人们又惊疑:“铁线岛,竟有这么多船吗?”
温杉提着枪,站在港口凝望。
大船已经减速,缓缓入港。已经能看清最大的船上,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黑衣,负手而立,一张英俊的面孔十分硬朗,颌下却无须。
秦城站在他的身后。
温杉已经隐隐猜到了他是谁,只不敢相信。
那人黑色的靴子踏上了码头的原木上,凝目看向那脸上有刀疤的大汉。
只十多年前见过而已,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半大的小少年,这许多年风霜雪雨,谁也不能光凭脸来认出谁了。
“三哥。”他道,“久别重逢,三哥威武,令弟欣喜。”
温杉看了他许久,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了。他叹了口气,道:“霍四郎,你怎来了?”
霍决道:“我来下聘。”
温杉一呆。
“这几船,是我霍家下的聘礼。”霍决客气地道,“三哥只要收下,代岳父补完我和蕙娘的礼,我就不计较三哥想把蕙娘另嫁旁人之事了。”
温杉的眼角抽了抽。
温杉自从温蕙那里知道了父母的死讯,便给父母立了牌位。今日,他和霍决都跪在了这牌位前。
白烟袅袅中,温杉磕了个头,告祭父母:月牙儿嫁给了连毅。
他兄代父职,收了霍家的聘,许了这门婚事。
霍决和温蕙的婚礼,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直都是不完整的。
今日,终于完整合法了。
礼成,霍决问:“她何时回来?”
温杉道:“差不多该回来了。”
隔了两日果然有船回来了。
只这次,不仅船上有黑色烟熏火燎的痕迹,也只回来了两条东崇岛的船,其余的船竟都是捕获的船只。
冷业在这船上。
“我们是回来报信的。”小少年道,“姑姑往南岛国去了。”
温杉诧异:“往那里去干什么?”
冷业道:“我们遇上了红毛人,他们劫掠了南岛国。打不过我们,他们往回逃,姑姑一路追过去了。怕你们担心,叫我们先回来报信。”
琉球是片南北跨度有千里的群岛,大小岛屿数百,其间,有三个土著小国。
小国当然自有其国号,但大周的海商和海盗们,都简单粗暴地根据这个三个小国的地理方位,称之为北岛国,中岛国和南岛国。
因是小岛国,缺乏矿产,只出产些稻米和水果,国小力弱。
小国之中最有钱的,往往都是大周人,海岸停靠的船,也多是周人的船。来往海商,将那里当作个补给之地。
温蕙第二次随着队伍出海,撞到了大周的海商被红毛人追杀。
大周海盗各有界限,会注意着不侵入旁人的地盘。红毛人不管这个,正是因为他们近两年频频越界,侵犯了诸岛的利益,温杉等人才会在海上会盟,共同商讨协议如何对付红毛人。
红毛人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侵入了东崇岛的地盘。尤其是,瞭望手喊:“有我们的旗!”
商船上也挂了东崇岛的旗,那就是交过了保护费,在这片海域中理应受东崇岛保护的商家。
卢堂主一声令下,东崇岛的船就迎上去了。海商的船与他们逆向擦身,躲到了他们的后面。
船队直面了红毛人,当即便开战。
红毛人有火/铳,声响十分吓人,打中身上,威力也大。
只火/铳填装□□繁琐耗时。温蕙的船顶上去,手/弩和弓箭一顿压制,紧跟着就是短兵相接的登船战!
冷四娘一杆银枪,蛟龙般在人们的视野里游弋,枪尖所到之处,朵朵血花,看到的人都不会忘记。
待一场登船战结束,有一艘红毛人的船逃了。
刚刚大战一场的人也暂时顾不得它,先清点情况,才发现卢堂主战死了。
海上生死太常见,死人立刻便被抛到脑后,他一死,能话事的便是几个舵主和温蕙,身份上,还以温蕙为尊。
有人禀报:“有一条船的船舱里有许多女人。”
温蕙去看了,那些女人服色近似大周,语言却不通。
劫后余生的海商到船上来道谢。
温蕙等人问起,他道:“我们是从南岛国逃出来的。红毛人袭击了那里。”
他听说了那些女人,道:“是南岛国的女人。红毛人血洗了南岛国,唉,真惨!”
红毛人与周人不同,周人哪怕是海盗,若占一地,也并不怎么屠戮土著。红毛人却极喜欢屠杀当地土著,遇到商船也是行绝户策,杀光抢光。
大周的海盗通常是不做绝的,因要做得太绝了,海商们便会弃了这条航线,另寻旁的航线。这片海域便没里利益。
因此如温杉马易人这些海盗,也深恨红毛人。
几个舵主的意思是,已经杀退了不少,捕获了数只船,可以回家了。
温蕙看着从下面舱里带上来的女人们伏在甲板上哭泣,她抬起眼:“先不回去,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