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所有人捧得云端,却想下来躲起来,清静清静。
但没有人会在意他想什么,因为他擅长做这些,所以,这些变成了他分内的事。
他在压抑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说出过一次“我累了”。
杨天佑诧异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杨戬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又说:“没有。”
马车外,杨婵照旧艳羡地看着杨戬和杨天佑同坐马车即将前往商宫,她扬起双臂,在无数次被拒绝后,依旧兴高采烈地跟杨戬说:“阿兄,商宫繁华,等你回来能给我讲讲故事吗?”
杨戬掀开车帘,从头到尾,冷漠地打量着这个天真烂漫的妹妹,在心里骂了一句白痴。
商宫有什么好?
杯弓蛇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这样一个小臣子就是个装点门面的玩意儿,自由和尊重,一样也没有。
他放下车帘,没有理她,又一次随着杨天佑进宫。
他积郁已久,这一次归家,大病一场,父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大夫们一趟一趟地在杨府里进进出出,杨戬却一直不见好。
他懂事太久,积郁太深,心病不除,这病就不会好。
父母束手无策,只能红着眼眶,又怕他心重,压抑着悲痛,小心翼翼地哄着说他的病会好的,让他不要再多心忧心。
瞧瞧,他的父母也很懂事,哭都不敢哭。
杨府气氛沉沉,没有人敢多一句嘴,所有人里只有不懂事的杨婵痛哭出声,跪坐在病榻前,拉着他的手,哭得像是他要死了似的。
杨婵哭着说:“阿兄,你别死。”
杨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里想,我还没死就在这给我咒起来了,盼着我死是吧?
是是是,我死了,父母是你的,杨家是你的,全天下都该是你的。
杨婵爬上床,钻进他的怀里,哭得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声音含糊不清:“阿兄,你给我讲讲商宫吧。”
杨戬太过懂事,病成这个样子,怨成这个样子,也愿意履行职责,将这个多余的妹妹揽在怀里,拍着背,哑着嗓子说商宫。
他知道杨婵因为病弱很少出门,对外界充满好奇和向往,于是专挑着美好的一面说。
他说商宫繁华,说礼乐典雅,说文士多才,说将士善战。
这世道很不好,黑的比白的多得多,杨戬将这世间不多的白色都讲给了这个多余的妹妹听。
可他将不好的留给了自己,于是他越说越怨,越说越难过。
他太累了,再也不想为了别人过活,他想自由地下来走一走,去壮丽的山川草木,想抛下他长子的职责,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人。
他想学想学的东西,做想做的事,而不是困于朝歌,强行压抑自己的天性,将自己活成一头自残的困兽,越过越窒息。
他很懂事,知道这样不好,所以从来不说他真正的愿望,而那些残酷的大人们也对他的困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懂事,他不说,所以,他们觉得他愿意,不去捅破这一切的肮脏与龌龊。
这所有人中,只有永远不懂事的杨婵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她稚嫩的手擦去杨戬落下的泪水,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