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在室内暖风的吹拂下干了,亦如男人有些蓬松摇曳的淡蓝色长发。
他来得悄无声息,去时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多托雷的视线在你的书桌上停顿了很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
你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你很惧怕水。
无边无际的水会在人坠落时无孔不入,直到肺部的气息一点点丧失,一点点消失殆尽。
最后,就连那点微薄的意志都会随之消散。
从散兵带你踏进多托雷实验室基地的那一刻起,男人开着的机器就在不断干扰着你的脑电波。
你看见了最惧怕的水。
不是纯净透明的,而是暗沉的黑色。
——据说人在死之前,所有的记忆都会像走马灯一样放映。
你看见了雨夜,暴雨倾盆。
你在自己的世界哭着大喊,追逐,寻找。
路过的人们脚步匆匆,高度的机械文明或许使人们间的羁绊更加淡漠。偶尔投落在你身上的视线仅仅几秒后再度转移。
机器人小跑着过来问你,机械音在雨夜中更加寒凉,“小姐。检测到您的情绪波动过大,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你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被塞进了什么,苦厄肿胀到视线都要被掩埋了。
无人在意。
高度机械文明的背后,在这座看似繁荣的城邦,腐烂却从泥地里滋长。
有人一出生就住在高塔,三岁小孩瞎遥控的飞行器都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贫穷从来没有得到遏制,越来越大的贫富差距,苦难只会转移。
长发被雨水打湿,黏在一起,身形狼狈不堪。
你浑浑噩噩地在大街上游走,机器人跟在你身后播报着你的身体状况,但你脑海里只在循环那一句:“我要去死了。”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苦难难道是不可以逾越的鸿沟吗?那为什么又要在书籍中一遍遍歌颂,一遍遍赞扬它们对于人类的伟大。
——被打碎的破旧显示器,从破旧木窗飘进的雨水,墙上青紫色的腐臭霉块。
那些记忆中本该是温馨家的场景,现在却成为了你无法跨越的海峡。
——“我要去死了。”
女人的话带着释然,和她脸上的笑一样。
你坐在江边,盯着越来越上涌的潮水想,她曾经是漂亮的。
她的少女时期或许比你更为璀璨,耀眼。
和你一样乌长的黑发,浅棕的眼眸,盈盈一笑时流传出的波光能醉倒一批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岁月会淡去记忆,也会给那样美丽的人留下无可磨灭的皱纹。
纯白的墙角会在岁月的消磨下长出霉斑,淅淅沥沥的雨水会腐蚀砖瓦。
你时常在想,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她的决断出错,无法割舍这段让她痛苦的婚姻。还是说,细水长流的爱意本就会随着岁月消逝。
水滴都会石穿,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能够陪伴一辈子。
就连最爱你的她,不也选择丢下你了吗。
——累。她很累。
所以你要乖。
要很乖的接受一切。
接受破碎的未来,接受稀碎的世界。
“小姐,今晚会有特大暴雨,江边水位将持续上涨,请您尽快远离。”
拦住你的机器人版本有些低,经不起雨水的浇灌。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机器人明明身体器官都滋滋作响了,还固执地陪你站在江边。
雨水凉,落在地上脏。
暴风雨中的江夜也一样糟透了。
你只记得,自己晕倒在了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