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2 / 2)

卫国公世子!

萧氏的鼻翼急速地翕动了两下,耳边响起方才萧燕飞在侯府大门外对她说的那句话:“姑母,府里有喜事呢。”

这死丫头!

萧氏搀着太夫人的手无意识地加了几分力道。

“带走。”随着龚磊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卫强势地把萧衍往外拽。

“娘……”萧衍唤道。

太夫人下意识地上前了两步,想拦,下一刻却见另一名虬髯胡锦衣卫示威地将绣春刀拔出了两寸。

冰寒的刀光直射进太夫人的瞳孔中。

太夫人的瞳孔反射性地一缩,惊了一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儿……”萧衍又看向了崔姨娘,嗓音嘶哑不堪。

他就像是一尾被抛到岸上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角的头发更是被汗液所浸湿。

断腿在地上磨着实在痛得很。

他向她伸出手,想让她扶自己一把。

然而,崔姨娘却是别开了目光,跪

在那里呜呜咽咽地掉眼泪,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萧衍紧盯着崔姨娘,难以置信地喊道:“如儿!”

崔姨娘娇躯一颤,似乎担心锦衣卫注意到她似的,以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几步,把自己缩到太夫人后头。

她的退缩看在萧衍眼里,宛如一刀子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口,捅了一刀又一刀。

萧衍既心痛,又绝望,仿佛他的世界陡然坍塌。

他那么爱她,为了她,可以不惜一切。

可她呢,却在他最需要她的关头,弃了他!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萧衍喃喃地说着,两眼血红,似染了血般,情绪越来越激动,“因为你。”

他的这条腿是为了她才会没的。

“你对得起我吗?!”萧衍撕心裂肺地喊道,看着崔姨娘的眼神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耳边响起往日崔姨娘对他的温言软语:“表哥,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不在意名分。”

“表哥,你是我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你是我的天与地,没有你,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只要有你……无论怎么样,我都甘之如饴。”

“哪怕是死,我也愿意。”

……

崔姨娘被他疯狂的眼神吓到,又往后退了一步,犹豫地说道:“侯爷,妾身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她的语气虚浮,目光闪烁,根本就不敢直视萧衍的眼眸。

萧衍心寒如冰,喉头泛起一片浓烈的咸腥味。

她不是说,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甘之如饴吗?

好!

“龚指挥使,我要她去服侍我。”萧衍抬手指向了崔姨娘,手指颤动不已,“让她也一起来。”

龚磊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萧衍还在渗血的断腿上,也是生怕他死在诏狱里,只略一沉吟,就应了:“带上她。”

于是,就有又有两个锦衣卫朝崔姨娘走去,也将她制住了。

崔姨娘吓得简直快魂飞魄散,身子抖如筛糠,哀哀凄凄地对着萧衍唤道:“侯爷……”

“哈哈哈……”萧衍却是笑得更加阴狠。

她不是说,为了他,哪怕是死,她也愿意吗?

“侯爷……侯爷!”

厅堂里的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话,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太夫人一会儿看看被拖走的崔姨娘,一会儿又看看笑容阴狠的萧衍,打个哆嗦,连忙对着萧衍安抚道:“阿衍,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龚磊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傲慢地又道:“太夫人……你们就暂且留在府里,待三司会审后,再行定夺。”

太夫人连连应和,不敢说一个不字。

想着萧衍还没定罪,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再想到锦衣卫会把他们关在里,一个个又惶惶不安。

他们现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般由着锦衣卫磋磨。

龚磊一

撩披风,沉声对着那虬髯胡锦衣卫吩咐道:“蒋副指挥使,你先把武安侯押去诏狱。”

蒋副指挥使立即应命。

龚磊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又吩咐另一个小胡子锦衣卫道:“先把侯府的人都带来这里,再搜阖府,仔细搜。”

那小胡子锦衣卫干脆领命,匆匆而去。

“我们走。”蒋副指挥使对着押人的四个锦衣卫吩咐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侯府大门外走,精神抖擞。

相比之下,萧衍和崔姨娘则狼狈不堪,萧衍因为伤腿的折磨时不时地发出□□,而崔姨娘花容失色,脸色惨白,鬓发也在推搡间散乱开来。

她害怕得很,不住地呜咽哭着,娇躯乱颤,用一种难掩怨恨的眼神看着萧衍。

诏狱是人间地狱,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待的地方。

萧衍若真的爱她,就不该拖累她!

两人很快就被押到了侯府的大门外。

萧衍不良于行,是被锦衣卫半拽上马车的,锦衣卫可不是侯府的下人,动作粗鲁,把人当沙袋似的往马车地板上一推,萧衍与崔姨娘两人撞作一团。

萧衍的伤腿被撞到,伤上加伤,只觉得像是一刀子刮在了自己的右腿根上,口中发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叫。

惨叫无比凄厉,几乎传遍了整条街。

黄昏的夕阳如残血,映红了天边的晚霞,如织似锦。

站在不远处一条巷子口的萧鸾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父亲和崔姨娘被锦衣卫相继拖上了马车,她心里又惊又慌,不知所措。

大皇子有伤在身,她没让他送,是自己回来的。

可是一回来,就看到龚磊带锦衣卫封了侯府。

她没敢进去,在这条巷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族长族老们慌慌张张地从里头出来,她便上去问了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听到族长说父亲涉嫌谋反时,萧鸾飞几乎呆住了。

怎么会!

明明谋反的人是承恩公柳汌,是承恩公要刺杀大皇子,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是绝对不会谋反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萧鸾飞当下就请族长帮忙,可族长却说他已将萧勖、萧衍父子除族,又说她的嫡母殷氏今日已与她父亲义绝。

这一桩桩剧变打击得萧鸾飞回不过神来。

殷氏怎么敢这么做,哪怕上一世,她为了萧燕飞与萧烨姐弟,也不曾与父亲和离?

还有,族里为什么会将父亲除族呢?!

萧鸾飞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族长不愿多说,就与族老们坐着马车匆匆离开。

巷子上方葳蕤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的表情格外阴郁,额头阴云翻滚。

是萧燕飞。

想到这一世的种种,想到她无端遭遇的困境,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萧燕飞在害她。

就连这一次,也一定是萧燕飞在背后推动了这一

切。

萧鸾飞抬眼遥遥地望向了城西,望着那天空中那轮火红色的夕阳。

萧燕飞真是心狠手辣,她分明是要把侯府往死路上推。

明明父亲离开幽州时,只是右腿骨折,还好好的,大皇子当时也亲口答应了她,会给父亲请功。

到时候,她也能嫁得风风光光。

可现在父亲残废了,侯府因为父亲涉嫌谋反被锦衣卫查封……

“啪!”

一阵干脆的挥鞭声响起,那辆关着萧衍和崔姨娘的马车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驶去,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渐行渐远,萧衍痛苦的哀嚎声也渐远,没一会儿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紧接着,又有两名锦衣卫“砰”地关上了侯府的朱漆大门,在大门上贴上了两道交叉的封条。

府外只留下了两名锦衣卫看守大门,其他几名锦衣卫都从唯一留下的一道角门进去了,须臾,连那道角门也关上了,将外头一道道窥探的视线全都阻隔在外。

那道闭合的大门似将萧鸾飞整个人推了出去,让她感觉自己与府内众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

萧鸾飞突然觉得心口空荡荡的,自己无依无靠,又无所适从。

她该去哪儿?

除了侯府,她还能去哪儿?

萧鸾飞六神无主地从巷子口走出,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也没注意自己经过了哪些地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葫芦胡同中,殷家的大门口。

她抬起了右手,又放下,终究没敢去敲门。

当她迟疑着是不是该离开时,就听到后方传来清脆的笑声与说话声,如银铃般回响在狭窄的胡同里。

萧鸾飞慢慢地扭过了头,看到前方一辆黑漆平头马车驶进了胡同里,迎面而来。

马车里洋溢着一片亲昵的欢声笑语:

“娘,这对石榴花发钗可真好看,正好你一支,我一支,与昨天刚做好的夏衫搭配得很。”

“这方鸡血石红似鸡血,艳丽非凡,烨哥儿总说想要一方小印,娘,你说我给他刻只小狐狸好不好?”

“你可先别告诉烨哥儿。”

“……”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在马车里说着话,这笑声听在萧鸾飞耳里,极度刺耳。

曾经殷婉的慈爱与纵容都是属于她的。

那辆黑漆平头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殷家大门前,萧燕飞信手挑开窗帘,探出半张小脸,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鬓发间戴的那朵薄如蝉翼的粉色绢花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金色的花蕊闪闪发亮。

萧燕飞不经意地转过头,正好与几步外的萧鸾飞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