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此举是将他这条命生生给我用了。
我看着他浅淡神色,竟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
他分明是一位无情道的修士,无情道修到最后便是“空”,最接近大道无情。
“此事,我不插手。”容玉缓缓开了口。
他微微垂眸,收手召回那死去的白鹤,笼在怀中退后一步,而后才轻声道:“我与伏钧有故。”
他这话说得蹊跷,毕竟无情道的修士从未听说过顾念什么情谊的,可这时也没人会开口问他。
我始终看着他,可他未曾有一次与我目光相对。
容玉也已经表态,按理说接下来便是空无了,但我不愿空无落入这般为难的境地。
前几次与他相处,我也隐隐察觉,他渐渐有了体会常人悲喜的能力,至少他是用心待我的。可他到底是佛门中人,佛门本有渡众生的教义,我如今入魔便是与他背道而驰,他是佛门长出的一株莲,本该不染淤泥,何必以我来给他为难。
于是我开口道:“我既然入魔,本和正道不合,但我也并无滥杀之心。若信得过我,诸君自可退去,若是不信,今日在此了断也可。”
我本满是诚恳地开口,可落在他人耳中,似乎并非如此。
“魔修的话,有几分可信?”有人嗤笑。
“魔修的誓言连天道都不约束,既然入魔又要来当什么好人。”
“如此言论,实在可笑。”
闻言我只是沉默。
我早已在许多年前,在谢映白身上见到了千夫所指的情势,于是此刻倒也不怒不恼。
在这言谈之间,借着那一抹原初魔气,我早已将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面对这茫茫众人也有可逃脱之机。
我看有人蠢蠢欲动,而我本不想伤人,便一挥手放出浩浩魔气,威慑众人。
于是某些修士又犹豫起来,看得我都觉得好笑了。
世人素来是欺软怕硬,除非各宗门那几位老祖宗过来,否则绝无一人有我修为。更别说我堕身入魔,连天道都不惧,更不会惧怕这些人。
身有实力,又卸下重担,我仿佛灿然重生,难得有潇洒之意。
我早有要进行恶斗的心理准备,也有准备离去之心。
在渡劫之时,为了不波及伏阴肉身,我动用了法器将其送于他处。如今我实力恢复,自然也可前去那一处,然后再寻藏身之所,最差不过与众人相斗,两败俱伤。
我如此想着,正准备动用魔气,却忽而见得空无一步踏出众人之中。
我满身魔气骤然一凝。
“伏钧入魔,是我失职。”他朝众人行了一道大礼,温声缓缓道,“若今日相斗,也不过是徒增杀孽,于我等也并不值得。”
“佛子空无,你这话是何意?”清宏掌门眉头紧皱,忽而开口。
他将“佛子”二字说的极重,已有警告之意。
空无未曾立即回话,而此时人声渐息,不久后便举目皆寂然。
半晌之后,他微微低下头,竟是抬手解下腕间佛珠。
哗然声四起。
此佛珠是佛门信物,素来是送与佛门下一位掌门人的,解下此佛珠为何意,几乎可让人闻之骇然。
空无却无喜无悲,也好似不曾见到众人震惊之色,以灵力托着佛珠送向佛门之处。
“我生而便是佛门佛子,只是这几百年来未曾悟得所修佛道,有违师门期望与众师兄弟爱戴。如今魔修出世,我所行有失,伏钧入魔而我不知,是我之过。”他嗓音温和,语气不急不缓,所言却好似惊雷落地。
“我思来想去,不足以为佛门子弟,今日在众位道友之前,自请还俗入世。”
“入世后,我必以余生弥补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