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他话里的逻辑是有些问题的,我觉得我与他相交不多,当初在世俗界的那五年里,我只当他是我师弟。我有照拂他,关心他,也不过点到为止,我从不强求他做什么,也不与他争论,因为我从那时候就觉得我们似乎不是同一种人。
可他说,他的嫉妒都与我有关。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眼中神色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没有等到我开口,他继续说:“我嫉妒谢映白明明是个风流世家子,什么没见过,却偏偏爱你;我嫉妒你不自量力要改天命,只是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我嫉妒你爱的每一个人,但你唯独不爱我。伏钧,我不过是想,我是否真的处处技不如人,不值得被爱。”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大概忽而觉得自己说过了头,于是话语戛然而止。
我安静地听着,渐渐从他这些半遮半掩的话里听出来一点东西。
容玉说他还是个孩子心性或许是不假的,大概只有小孩子,会如此在意外人待他如何。他说自己不值得被爱,可明明爱他的人有许多,他纠结于那些人只爱他的表象,可也不过是他自己觉得真实的自己不值得被爱。
我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容玉忧心我,千方百计顺从我关照我,要我知我值得,要我自信自爱。
可俞青非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纵使千万人爱他,念他名姓,知他风华,恋他容色,他却偏要寻我给他一份偏爱。
但从前,他碰都不让我碰他一下。
我长叹了一口气,觉得天道大概是觉得好玩,才会将这些人都系在一处,非要人来解开乱麻。
若俞青不与我说这些,若是多年前他没有在天雷之下救我,若是多年前他不曾与我同行唤我一声师兄,我大可不理他不管他,任由他怎么想怎么做,任由这是不是他的情劫落在我身上。
但正因有这许多,我反而无法拒他,也无法不管他。
我想我实在优柔寡断,或许是心肠太软,总是忘了绝情点总是干脆。
“俞青。”想明白后我终于开了口,“众人爱你,定然不全是爱一个假象的,譬如你刚刚就算在我面前起舞,着我曾注目过的衣裳,或是对我笑一笑,你也是不该你的神色和脾性的。我知道你原本不是如此,爱或不爱是一种天注定的东西,就譬如你在暗处看我,而我不知你在看我,我只会看着他人一般。”
俞青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大概知道这是他无声的抗拒,但我看看天色,也觉得无需再说了,于是道:“我如今是凡人,这时候也该吃饭了,此后你们岁月漫长,我却不足百年。俞青,我没有时间去承受或是问清什么爱或者不爱了。这是你的道,我已经与情道无关,也只能做到如今的地步了。”
换句话说,我本已仁至义尽。
虽有愧疚与亏欠,皆不是我可追逐的东西。
或许是称为凡人后才会明白,有许多事情只能放下不管,毕竟一生也只有那么长,心伤病痛,皆是寻常。
我站起身来,作势要走,俞青却拉住了我。
我回头看他,他沉默一瞬,最后只是道:“到午时了,在这里吃完饭吧。”
我微微一怔,而后点点头。
其实我是没想到他还会考虑到这一点的,因为我觉得俞青这人不仅脾气古怪,还有些自我。
我以为他不会在意他人,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不过,大概也有很多事情,本就与我所想不同。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刚刚来世俗界的那时,容玉匆匆离我而去,而俞青其实从不离我半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