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善拿着一根树枝逗小黑狗, 注意力被门槛边一对姊妹吸引。小的刚睡醒, 姐姐从口袋里掏出一截线, 和她翻花绳, 几条红线眼花缭乱。
妹妹坐在台阶上,翘着小脚丫子问:“大姊姊做了新娘子, 秀姐姐,新娘子是什么,大家都好高兴啊。”
秀姐儿双指勾住红线灵巧一翻, 听了这话脸颊微红, 嗫嚅道:“新娘子……新娘子就是要跟别人成亲,过一辈子的。”
妹妹皱着眉似懂非懂, 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花绳上,苦恼:“翻不过去了。”
谈善路过的时候没忍住, 在细长红绳上勾了一下:“这样可以。”
七-八岁小丫头欢呼一声:“赢了!”
“哥哥,你真厉害。”她高兴坏了,仰着头童言无忌道, “我可以做你的新娘子吗?我跟你过一辈子。”
谈善哭笑不得。
“不可以。”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小声, “我的新娘子在那里。”
这姐妹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明显呆住了。
世子爷在那里听人说话,隔得远也能看出样貌气度。
离这么远应该听不见吧……
谈善双手撑着膝盖在她们面前蹲下来——他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 非常想跟人分享一下。那种蓬勃的分享欲和炫耀欲在他心底无法忽视地膨胀, 胀得他觉得自己非要说点什么。
忍不住。
要说点什么。
谈善飞快地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徐流深还在听黑衣的侍卫说话, 似乎没注意到他。于是他又转回头,臭屁地说:“看到了吧,那是我的新娘子。”
“是不是很好看。”
姊妹俩齐声:“好看。”
谈善满意了,拍拍手站起来:“我也觉得好看。”
他从袖子上扯下一颗金珠,递给姐姐,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吃馄饨的钱,一会儿给你……娘。”
那颗金珠在他掌心闪烁着柔和光芒,妹妹歪头看他一会儿,清脆道:“好呀哥哥。”
“这个给你们。”
谈善正要走,一只手鼓起勇气拉住他衣角。十三四岁少女冲他笑,手里折了一枝海棠花,七八朵花苞白里带粉,含苞待放。
她害羞地笑了一下:“也祝你们白头到老。”
谈善一愣。
他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接了那枝海棠花,郑重其事:“谢谢。”
月光如水淋漓。
垂丝海棠明媚含蓄,谈善心情忽然十分明朗,这种明朗毫无障碍地传达给了徐流深,他目光扫过谈善手中花枝,又移到他脸上,问:“这么高兴?”
“高兴啊,我每天都很高兴。”
谈善把花递给他,面对着他,倒着往前方走。
入夜,街巷无人。他不太在意徐流深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也不在意自己会撞上什么,反正徐流深在。
肺腑间都是花香和新鲜空气。
真是奇怪。
谈善心想,我以前从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也从没有想过自己和另外一个人一起的样子。这种感受太奇妙了,你和另一个人紧密连接,会因为他不高兴而忐忑,会因为他不舒服感到难过。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吸引我全部注意力。
“哎。”谈善长叹一口气。
“徐流深。”他四十五度角望天感慨,“你是我初恋啊。”
世子爷不太明白这个字眼,大部分从谈善口中说出的新鲜词他都能连蒙带猜理解,但这个词属实令他疑惑,于是他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