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他便止步不前,也与我分道扬镳。”
“合着你年纪大你有理呗,那确实,我夫人年轻貌美才华横溢,在成为老不死这条路上走的确实没你远。”
蔡仁丹神情说是空茫,却也不似,他仿佛在注视我,又仿佛透过我,在凝望那阴霾天空,云层厚重,大约积蓄着今年最后的降雪。
他喃喃道:“欲渡苍生,需以骨肉筑桥,我这辈子杀了太多人了,无功怨我也在情理之中……可再来一次,若我能再活一世,大约我还是会度过相同的岁月,做出相同的选择。”
“是为了救生而杀生,还是为了杀生而救生,无功或许不明白答案,我却早就想清楚了。”
“……也仅此而已。”
“是非对错,恐怕只有在黄泉路上去向阎王爷讨问一二了。”
我押着蔡仁丹走出林子,押这个字形容得并不准确,毕竟蔡仁丹全程不曾反抗,他腿脚不灵便,行走很是艰难,他便自己折了根枯死的树枝,支着它,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一步稳稳走在我前方,那架势倒跟他领着我走似的了。
难道就真要给他一个痛快吗?多少人因他的野望而死,蔡仁丹在医术上的贡献不可否认,但更多无辜之人因他不得善终更是事实!岂能让他死得这么轻易,属于生者的复仇又怎能轻易结束?
我心里须臾转过百般思绪,耳边唯有枯枝被踏碎时发出的沙沙声,蔡仁丹的呼吸绵长,那份淡然来自看透红尘后心若磐石不为所动,我望着他的背影,又暗自下了个结论:连谢从雪都比他有人情味,至少谢从雪是真心疼爱过谢澄,但在蔡仁丹眼里,人命价值连一株名贵草药也比不上。
正这么想着,蔡仁丹不知何时却站定了。
那湿重的云端连接着天际与山峦,薄薄的白雾在草木间弥漫,宛若奈何桥下涌动的冥河,载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最终沉入轮回的深渊,人行在其中,便分不清何处是那生死徘徊的一线之隔。
此地是人间,亦或炼狱,蔡仁丹恐怕并没有在考虑这些小事。
他只是侧过头,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脚边,凝视那些如有实质,翻滚不休的雾。
我等了一阵,问道:“你在看什么?”
又过了一阵,他才用一种隐隐透着笑意的语调道:“冬天快过去了,兔子都出来觅食了。”
可他脚边并没有兔子,我没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出口,蔡仁丹已接着往前走去了。
蔡仁丹的末路无需我亲眼见证,毕竟在他与袁无功等人的恩怨纠缠中,我仅是个不搭边的外人,故而我将他送出林子,便只是目送他走向那兵戈铿锵不断之地了。
这自然会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可能蔡仁丹也会觉得莫名其妙吧,人生的最后一日见了我这么个路人甲,可他放慢了步伐,没走出几步,便支着树枝回头望我。
蔡仁丹:“你是阎王爷派来为我断罪的冥使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然而蔡仁丹似乎也没指望我会回答他,他又笑了一下,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