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并不是奔着要让他们痊愈的目的去。
譬如依照袁无功的警惕心,在一年前得知了药王谷出自师门的消息后,他会想不到回来后立刻彻查此地吗,他会放过自己本来就怨恨至极的大长老,不像今日寻找我时那样,将蔡仁丹的住处也翻个底朝天吗。
我和谢澄只花了一个晚上就查到的线索,给袁无功一年的时间,他会拿不到手?
这要么说明袁无功其实蠢得连谢澄都不如,要么说明……他其实从很早以前,就一清二楚。
他知道那个山洞,知道蔡仁丹等人在里面干了什么勾当,他也知道不死药的内情,可他不愿意处理,哪怕死了那么多人也依旧没有将其如实汇报给谷主,甚至是他替大长老做了妥善的处置隐瞒,开膛手闹得人心惶惶,京城一度风风雨雨,药王谷竟然至今无人知晓!
包括白芷,险些身死的白芷本就是身处漩涡中心之人,可她来了药王谷这么久,居然也没想过和人提起不死药的存在吗?
是往事伤心,她难以面对,还是……袁无功给她下了暗示,让她自然而然将此事忽略了过去。
袁无功特意赶来,单纯只是为了维护白芷吗?
还是他担心,事情的发展会超出他的控制预料?
……不,不应该这么想。
阿药他确实坏心眼,可他不是坏人,他曾尽心尽力挽救我的生命,为我熬那一碗碗苦涩的药汁,因我生气为我流泪,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怪胎,毕竟他嘴上嚷嚷说要杀人要看到血流成河,可事实上,我从未见过有谁命丧他手。
袁无功的手,是治病救人的手。
这点,我身为他的相公,应该比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要清楚。
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自己的妻子。
我已经吃够与至亲至爱相互猜忌的苦楚了。
可我能这么想,姬宣谢澄却不一定,既然谢澄都多少起了疑心,那姬宣也是一个道理,姬宣只会更敏锐,我相信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真的和袁无功翻脸,我也相信,若是姬宣真的判定为一切无可挽回,摄政王不会顾及旧日情面。
赶在那两个人出手前,我得先给阿药找两道保命符,这倒霉孩子一看就是不会给自己做辩驳的,就算真的被人打到门口了,估计还会一脸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引颈受戮对袁无功而言真谓求之不得,我绝不能让事态发展到那一步去。
看来比起上大号一键加入冰秋队伍,众志成城揭开不死药之谜,我这边首要之务是证明,袁无功跟不死药没有干系。
不过这其实也好证明。
一个一心求死之人,怎么会费力气去研发与自己的心愿背道相驰的药方,只要能说明白这一点,袁无功的嫌疑不攻自破。
于是又回到了原点。
——他为什么会想死呢?
半夜,我偷偷摸摸进了袁无功住的院子,今晚他没闹幺蛾子,没又跟个鬼似的到处玩躲猫猫,我踮起脚尖溜到他依稀亮着光的窗沿下,鬼鬼祟祟冒出半个脑袋往里看,果然,他还没睡。
不仅没睡,看着别提有多逍遥了,沐浴过后披着半干的长发,斜斜歪在美人榻上,一碟香喷喷的小鱼干放在咫尺之距,他腰边搁着刺绣精细的软枕,手里抱着老实乖巧的黑猫,正在一盏烛火下漫不经心翻着书,月色清冷,天地安静,他这副做派,岂是人生赢家四字可涵盖的。
可怜我一心一意要为他防备着日后迫害,当事人本人毫不在意,他打哈欠,乌云也打哈欠,他伸懒腰,乌云也伸懒腰,同步率之高,好比当年是从一个娘胎里滚出来的。
硬了,拳头硬了,他是真看不出自己被谢澄怀疑上了吗?
正思量着,屋里,袁无功夹在指尖的那一页始终翻不过去,只听他幽幽叹了口气,道:“好生气啊……”
他轻轻挠着乌云柔软的下巴,撑着脸,自言自语般:“这下小秋也来了,瞒也瞒不了多久了,唉,好麻烦,真的好麻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