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没有参与吗?”他道,“你最无辜,你最可怜,你就是我们中最心无旁骛爱着闻人钟的那一个,袁无功!你这些说辞我都快听吐了——好好想想吧!不论结果成败,我和姬宣至少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动的那些手脚吗?!”
若非双手都叫闻人钟占着,袁无功此刻就该故作委屈地掩唇了,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敞开了戏瘾,状似无限惊讶地抬起眉:“我动了什么手脚?快说给我听听,我太好奇了,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有被小秋指摘的一天,这可绝不能错——”
“袁无功!他就在你怀里!你对着我发癫也就算了,对着闻人钟,你也死不肯低头吗?!”
死亡的味道在他怀中静悄悄弥漫开。
袁无功这一生见过无数死人,有的是他经手,有的不是,有的寿终正寝丧事喜办,有的……却像闻人钟这样,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说来奇怪,最清楚生老病死稀松平常的大夫,偏在这件事上栽了大跟头。
【“而且说到底,相公能吐这么多血也有我的原因,让我负责是应该的。”
“你有什么责任?”
“哈哈,毕竟我这次也是有刻意拖着没给相公好好医治,我想看看相公到底会不会病死嘛!所以就算清楚相公是什么秉性,也任由你把脏血往下咽……”】
人皆有一死,为何在此前他那么笃定地认为,闻人钟不会成为众生中的一员?
是非爱恨,转头成空。
“……那又如何。”他听见自己漠然地说道,“不是他咎由自取,何至于沦落到今天。”
谢澄先是短暂怔住,紧接着他神情几乎是皮开肉绽那样狰狞地扭曲起来,青宵在一边都给吓得不行,生怕自己这条小命就得交代在这里,正战战兢兢想着找点什么好话来替师兄圆场,可袁无功非但不需要圆场,他还不介意再亲自添把柴好让谢澄的野火烧得更旺些。
他双臂无意识更紧地环住闻人钟,口里却讥嘲道:“我算计过他那么多次,他还不是照样一口一个阿药,他在乎别人对他做什么吗?似相公这般人物,我无论是做什么,都不能真的动摇他半分。”
“既是如此,那你就放下他吧。”
这回开口的不再是谢澄,袁无功面无表情,他朝着谢澄身后慢慢抬眼看去,姬宣脖颈无力地支在那里,他满是暗色血渍的盔甲未卸,浑身疲惫,即使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恶战,姬宣看起来也依旧如同特来人世受难的仙人,白肤墨发,那落魄的眉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清高气质,这也是闻人钟最为赞赏,袁无功最为厌憎的高洁之姿。
“放下他。”袁无功不知想到了什么,于最深的恶意中轻轻巧巧发起笑,“真有意思,将他害成这般模样的不正是殿下你么?你哪里来的资格——”
“放下他。”
袁无功猝然噤声。
春风几万里,卷走游子的思念与不舍,徐英拖着脚步,从姬宣身后站了出来,少女纤细身形在这片血海中显得格外渺小,她佝偻着不肯轻易示弱的脊背,干裂的嘴唇沾着几滴泪水,而更多的泪意仍蓄在眼底,她的身侧是绪陵与熊瞎子等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垂落于半空的手臂上。
颊边几缕碎发胡乱勾着,她直勾勾盯着袁无功怀中的尸体,寺庙里响彻群山的晨钟嗡鸣也不若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