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别哭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话了,儿子都还在加油,做父母的没理由给他扯后腿……”
“阿远……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不像这样……我的儿子,我的宝宝……”
“他会健康起来的,他现在也很快乐,昨天不是还在和你说,他最近喜欢上了下棋吗?”
“如果不是离开不了病房,有几个男孩子愿意孤零零的自己和自己下棋?”
“……”
“……”
“我们出去说吧,来,扶着我的手,能自己站起来吗?”
“嗯……嗯……”
病房门从外轻轻关过来,咔嚓一声脆响,脚步声渐渐远远去,在寂静走廊的另一段,消失不见了。
我戴着呼吸罩,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明净的落地窗下,洒满了如水的月光,我偏过头,看见那些月影涟涟,枝叶的形状映在其中,像是一条条甩着尾巴的锦鲤。
我想伸手去碰一碰那条尾巴,食指刚抬起,就放下了。
“滴,滴,滴……”
心电图机平稳地运作着,呼吸罩上被喷满了白雾,我看了会儿月光,便将视线放回了单调的天花板。
鬓角的发微微湿润,月色如水,夜凉如水,很快,我又闭上了眼。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战场徘徊不去的血腥气和病房始终萦绕的消毒水味,本质上没有区别,包括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都糟糕得让人倍感亲切。
回到原点,人生也许就是周而复始的圆。
即使重新开始,我也只会重复自己曾经走过的老路。
既然无论走出多远,都走不出战场酿就的血海,我索性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城墙淋在日出金光里,那上面攒动的人头难以辨认,但那一柄柄拉开架势对准我的长弓,倒是看得比较清楚。
作为即将登基的公主,姬湘的做法显然足够冷血理智,尽显帝王本色,可惜弓箭追不上我,无双加持下,或许连日行千里的雪面娘都无法捕捉我的一片衣角,我会比风更快,姬湘想要除掉我,避免日后为我所迫的局面,等同痴人说梦。
这世间,能真正追上我的,只有如影随形的死亡。
“……未免太迫不及待了吧。”
我自言自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明说过自己没有过河拆桥的打算,事到临头就给我来这一出,可真有你的一套啊……”
跑起来。跑起来。
离开!!!
春日的阳光清透明媚,落在眼里并不灼热,只是溅起点滴消融的冰雪,让我想起黑风岭的冻泉,也是在这个季节,化作飞奔直下的瀑布,流往山下村庄田埂,大人们在上游一边闲聊一边洗衣服,小孩子就赤着脚在河边玩水,捉螃蟹。
有回我下山,路过时还蹭了这群皮猴子的烤螃蟹吃,当然,皮猴子算盘啪啪打得可响亮,明码标价,要我将肩上蹲着的玄凤,给他们每个人摸一下。
玄凤对此不是很满意,我给它剥了五六七八九根蟹腿赔礼道歉,它才勉强停止拿翅膀扇我的大动作。
“……领导,你知道吗,我以前总觉得你是个没人性的吸血鬼,是主神派来监视我的眼耳,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提防你。”
我仰着头,由于脖颈没力气支撑,后脑勺便快要贴在最高那颗脊椎骨上,乍一看估计跟山茶断头似的惨烈。我双腿直打颤,口里笑着说:“但最近我发觉,你才是我唯一的同伴,不是绪哥……绪哥是过命兄弟,而你是我这一路,唯一的同伴。”
箭矢上弦,蓄力待发,而我的双腿却重若千钧,犹如无数死在我剑下的冤魂打定主意要将我拖入深渊,他们的哭嚎近在咫尺,世界天旋地转,我便尽力用涣散开的视线,寻找那只失踪的凤凰。
“但这次不用陪我了,你放心,我可是个经验人士,一睁眼一闭眼,很快就过去了……”我喘息着,仍在笑,“无非就是这么回事,而且你也说了,是假死,那就更没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