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父母很少在我面前为了什么而争个脸红脖子粗,他们是蜜恋了大半生的爱侣,此生唯一的缺憾便是我的存在,长期接触这样的典范,说来可笑,在那些为病痛折磨的日子,我也曾妄想过未来妻子的模样。
文秀也好,明艳也罢,我希望祂有着一颗温柔的心,对人对己都足够宽容,尘世喧嚣嘈杂,我愿意一直坐在祂身边,听祂那些不知所谓,自娱自乐的歌唱。
我会像父亲对待母亲那样,将祂视为掌心明珠,眼中珍宝,用怀抱与亲吻呵护祂一生。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能伤害自己的妻子。
“……”
眼前是一幅憔悴的容颜,乌发白肤,眼底青黑,血丝缠绵在颤动的眼球,是密密麻麻的藤网,那削薄的嘴唇,像一朵红花,不知何时就凋谢了。
没有无尽的眼泪,没有摧折人的泣语,眼前是一位即便身受穿心之痛,也要在满身泥泞里维持高傲姿态的将军。
是战无不胜的将军,也是我发誓要守护的……妻子。
我忽然抬起手,重重捂住了自己的脸。
“你不要以为我做不出来,咱们比一比,是你赶回京城的速度快,还是我传信给石安的速度更胜一筹,也许你现在赶回去,刚好还能给你那个姐姐收尸……”
姬宣说得既快且狠,舌尖弹动,发音像是野兽充满威胁的低咆,一字一句都是在往我心上捅刀子,而我刚才也做了同样的事,只有最混账的男人,才只晓得关起门对着伴侣放狠话,我有负父亲的教育。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我快要站不稳,哑声喃喃道:“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好,那我就直接做给你看,跟我来!”
他哈的笑出声,紧接着一把毫无商量地抓过我的手臂,硬生生拖着我来到桌案后,姬宣不知为何一直在喘气,一边喘气一边笑,他一手死死制住我,另一手已然提起笔,迅速沾了墨,姬宣对着那张空白的纸,偏头睁大眼,狞声问我:“你觉得怎么写比较好?我想想我想想……‘徐英及她带来的贼匪,数人一个不留,除干净后尸体丢去城外乱葬岗喂狗’,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
他手心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当年使我跪地叩首的主神那般,就那样不容拒绝地沉沉压在我后颈,迫使我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我只能看见那张雪白的宣纸,一滴滴沾染上笔尖滴落的墨汁,所有事物都出现重影,虚虚实实,有幻象不断闪现,是英娘卷起来敲我脑袋的书卷,是黑风岭兄弟们在田地里仰起头来时的笑脸,笑声翻过一页,又有无终哭嚎,染红了半边天的大火,烧着了的屋梁坍塌横在尸体上,我翻过尸体的上半身一看,是奶娘死不瞑目的脸。
火焰滋滋烤着,舔满身躯的每一寸,我看见那张纸上被晕染出成片的暗潮,那暗潮也要叫火烧透了。
啪,啪,墨汁滴落,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