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迟早有一天得面对这一关,但没想到他会选在这个时间点同我摊牌。
白芷遇袭流产,身体本身却毫发无损,她自己以为是受惊过度导致,不曾起疑心,但这话到底是说来哄人的。
再加上我紧锣密鼓就变得体虚不支。
袁无功早就察觉到异样了。
他不提,我也就装鸵鸟,不想处理。鸵鸟的报应这就来了。
袁无功说:“我替相公对外遮掩,这些日子也未曾对此事多做探听,这换不来相公的一句实话吗?”
我淡淡道:“实话你不会信的。”
“只要相公愿意说。”
我侧过身,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回答:“实话就是,我若有神力,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路人甲而已,神医大人,你太高看我了。”
我不清楚袁无功的真意是什么。
也许是他那爱磋磨人的怪癖作祟,也许是冒险者对未知领域的好奇,也许是他身为医生,本能渴望着习得超出世间常理的治愈之术。
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让他失望了。
走出医馆,袁无功似乎没有跟上来,大概是我刚才的话太不客气,神医大人拉不下这个脸面再来找我。这样正好。我回身望着医馆的方向,定定出了片刻神。
一只毛绒绒的山雀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肩膀上,用脑袋熟练地蹭了蹭我的下巴。
“不用担心。”我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山雀小小的喙张了张:“我知道,不担心。”
我没有应声。
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不绝于耳,更兼有络绎不绝的马车小轿,今天是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日光充足,人们都在属于自己的路上积极奔走……我却不知该去往何处。
“钟儿。”山雀轻轻唤我。
阳光淋在我头顶,我缩在袖袍中的手依旧冰冷,掌心一握,便是潮湿黏腻的冷汗。
我又想起袁无功对我的试探。
他试探我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对我谎言连篇,对我提防再三,都不是奇怪的事。
为此些微动摇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
闻人钟。我告诫自己,习惯就好。
第41章
左右今天也办不成什么正事,索性随意找间茶楼,点了一壶清茗二三小菜,在楼上要了单独的包厢坐进去,等店家的人下去后,玄凤便从我肩头跳到小桌上,脚来回踩了踩,又抬头望我。
它出场得毫无预兆,此刻说的话也足够突兀:“钟儿,你生气了。”
我给自己倒茶:“没有。”
它又跳到我手腕上,扑棱着翅膀,随着我喝茶的动作靠近我眼睛:“你生气了。”
我不以为意,懒得再和它争论,它歪着头看我,却问:“为什么。”
这只鸟相当固执,也不知道是随谁的性子,固执死板又不知变通,一个问题既问出了口,没要到回答前它能缠你缠个三天三夜。
这点,我深受其害。
它乌黑的眼眸映出我无甚表情的脸庞。
“不是生气,只是有点烦。”我转了转茶杯,如是回答,“袁无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想到接下来不但要找开膛手,还得留神袁无功的算计,就觉得有点烦。”
我顿了顿,又笑道:“当然,烦躁也是一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