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榕嘴一咧,笑道:“黄口小儿,长于深宫妇人之手,不足为惧。”
姜榕说话没耽误他盛汤,郑湘见他神色如常,不仅没有为邻国的变动而忧心,反而有些得意。
郑湘喝完一口汤,道:“国之大事,务必谨慎。”姜榕连连点头,然后劝郑湘多用饭。
两日后,一队身份特殊的人进了京师,他们是南齐报丧的使团,正使谢长宁,副使郑怀仁。
数年前谢长宁出使来过京师,几年后朝代鼎革,北梁被北周取代,而他从鸿胪寺的主事变成了鸿胪寺卿。
进了城,车轮滚过坚硬的青石板路,谢长宁掀开车帘,看到道路两侧行人匆匆而过,脸上不见几年前的愁苦,路两侧栽着的高大杨柳,落下一片片树荫。
晴朗的天空澄澈透明,但谢长宁的心头始终蒙着一层阴云。南梁偏安一隅,不思北伐,但北周会南征。
自北周建立以来,军队屡次犯南齐边境,国主从一开始的惊骇,慢慢变成习以为常,他见到此景心惊胆战。
马车停下来,谢长宁收起多余的心思,下车跟着向导住进鸿胪寺。
他的副使是一位白胖的中年人,圆圆的脑袋,大鼻子蛮横地占据脸盘中央的位置,鼻子上是双眼皮的大眼睛,看起来和蔼客气。
相比于谢长宁的沉闷,他则自在许多。郑怀仁朝他微微颔首,然后和鸿胪寺的小吏寒暄起来,推攘之间塞了一个荷包,问:“老夫在长安有故交,不知能否出去探望一二?”
小吏笑问:“贵人的故交是谁家?何时去?我好回禀上官。”
郑怀仁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故交乃皇后母家忠敬候府上。当然是越快越好。”
小吏一惊,又问:“贵人与忠敬候有什么交情?”
“同宗,我乃忠敬候从叔,数年过去,不期忠敬候有如此造化。”郑怀仁感慨万千。
小吏闻言添了几分尊敬,将人安置妥当,又赶紧通知上官。
事涉忠敬候和皇后,这事往上传到了姜榕的耳中。姜榕停下笔,嗤道:“他找皇后母家做什么,两支的关系早已疏远。”
柳温笑道:“我听闻南齐郑氏女入了皇太子的府邸为良娣,齐帝登基后册封为贵人。这郑贵人就是郑怀仁的侄孙女。”
南北分裂二百多年,不仅前朝政治体制各自演化变得不同,连后宫也是一样。
北周继承北梁制度,后宫是一后四妃,而南齐则是一后二夫人,这贵人正是二夫人之一。
姜榕闻言,若有所思地笑起来,道:“随他去吧,郑洵谨慎,代国夫人周全,他们会处理好的。既然是报丧的使团,那就择日接见,不必晾着他们。”
柳温又笑:“只怕报丧是其一,还有其二呢。”
姜榕的目光落在柳温身上,笑道:“你最近回家都要带上护卫。”柳温笑回:“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
周齐虽然是敌国,边境摩擦不断,但明面上两国交好。你册皇后,我送上贺礼;我国主去世,你派人吊唁。大家都是体面人。
次日,姜榕便接待了南齐使团,对于老国主的去世深表遗憾和追思,又对新国主登基表达了祝贺。
表面的礼节过后,谢长宁道:“我皇新登基,愿与陛下缔结盟约,永以为好。”
姜榕面上不解,疑惑地看着谢长宁道:“国朝初立,朕与南齐交好,犹如兄弟,虽未立盟约但胜似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