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收好处,都是为了孝敬干爹。”
赵琮瞥了一眼那玉佩,不屑一顾。
“得,我不缺你这点孝敬,只求你出了事,人头落地的时候,别牵连我。”
艾望远立即慌了:“干爹这是何话?儿子惶恐。”
“好,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赵琮直起身子,语重心长:“我只问你一句:干咱们这差事的,做到最好,能做到哪个份上?”
艾望远想了想,答道:“自然是您这样,或者兴安公公那样,进了司礼监,总管内廷事务,职涉外廷朝政,为万岁分忧,就是儿子做梦也不敢想的福分了。”
司礼监乃是明朝宦官二十四衙门的首席衙门,与内阁部院对应,干预人事参与政治,甚至可代帝批红,而兴安公公则是司礼监四品掌印大太监,稳坐内廷第一把交椅,有內相之称,可谓权势最高的宦官。
“是喽。”赵琮点头,“咱们这样的,做到顶天,也是奴婢。可是她们,但凡有一个起来的,就是主子!你说是奴要主死易,还是主要奴死易呀?”
艾望远正色:“自然是主要奴死易。”
“你既知道,怎地还给人安排那样一个住处?”
“今夜她们脸上沾了灰尘,因此干爹有所不知,那沐月人姿色出众,是这一干良家女里最拔尖的,定能博得万岁欢心,儿子当然对她多有优待。可是那元青萝和叶绿竹,瞧着不像能中选的样子,且抠门得紧,儿子自然就发配她们到偏僻之处了。”
赵琮听罢,摇头叹道:“亏你的名字叫望远,怎么看事情如此短视!”
艾望远不解,想了想道:“还请干爹明示。”
“你干爹我洪武三十一年,十四岁进宫,屡经风浪。”
赵琮抬起洗好的双脚,艾望远赶紧拿布给他擦脚,只听他悠悠道:
“建文帝靖难之后,我在。永乐帝时,汉王与太子爷争位,我还在。宣德帝时,孙皇后与胡皇后相争,我仍在。王振得宠时权势熏天,太上皇是咱家伺候着,土木堡出事后,当今万岁登基,还是咱家伺候着。”
他一边说,艾望远一边将他擦干的脚放进鞋内,待穿好鞋后,赵琮站起身来,问道:
“历经六朝七帝,依旧不倒,凭的是什么?”
“干爹有菩萨保佑,自然逢凶化吉!”
“屁!”赵琮啐他一口,“你干爹我从不信那些虚的,活到现在就凭两样:一是能识人,二是会站队。”
艾望远讨好地笑:“儿子也会站队,干爹站哪边,儿子就站哪边!”
赵琮一下被他逗乐了,笑骂:“猴崽子,干爹给你指条明路。”
艾望远忙道:“干爹您吩咐!”
赵琮道:“那沐月人容貌倾城自不必说,另两个丫头嘛,叶绿竹智赛萧何机强陆贾,一眼看穿了老油条柳尚仪的布局,实不简单;元青萝随机应变灵活敏捷,懂得借力打力顺应局势,亦是可造之材。可见她二人皆非池中之物,能否鲤鱼化龙,不过是时间问题。待会儿你就给她们换个好去处,好吃好喝好穿伺候着,将来她们若成了主子,准念你今日的好。”
艾望远闻言,面露疑惑:“可是干爹,这叶绿竹和元青萝今晚摆明了和柳尚仪作对,我若讨好她们,怕是会得罪了柳尚仪那边——”
赵琮瞅他一眼,道:“柳尚仪背后的靠山是贵妃娘娘,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不管你对柳暮烟多好,她只当你是巴结,怎会承你的情?”
艾望远豁然开朗:“干爹的意思是赌这三个没靠山的,以小博大?”
赵琮答非所问:“她侄女刚进京,就敢在咱们司礼监的地盘放火,若是让她成了气候,只怕咱们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呀。”
“懂了!”艾望远向赵琮深深拜倒,发自肺腑道:“听干爹一席话,儿子终生受用不尽呐。”
“少拍马屁,把事办好。”
赵琮转身向床榻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