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气:“……你也知张鄜情蛊已动,那小殿下同他在一起,难道还会有生死之攸不成?”
“方才有人看见十三殿下独自一人从地宫出去了,还有力气骑马,想来应当未受什么重伤。”
“……”
鬼面人这次倒是闭了嘴,半天未再说一个字。
良久,崔兰望着被雪遮覆的苍莽群山,呼出了一口白气:
“南边传信说,平昌军要入关了,替他们报仇的时候很快就要到了。”
*
满室珠玉残骸的地宫中。
“唉呀!先别管那小殿下了,要走便先让他走!若是让蔺三从这儿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中府、血海、神门……替我摁住蔺三!全给她封了!!”
张鄜眉间紧蹙,出手制住蔺茹周身几处大穴,猛地将其放倒在地,虎口不偏不倚地卡在她那“咔咔”作响的喉咙上。
“铛!!——”
蔺茹手中的两柄莲花宝剑登时脱力地坠地而响,不甘心地迸出最后一声悲鸣。
只见她身子抖如筛糠,两只眼暴突般地盯着张鄜,那目光简直像是活人一般,似是要硬生生将他的心给剜出来似的。
寒容与苍白着脸幽魂一般地飘过来,看见张鄜仍是将手扼在蔺茹的喉上,不由道:
“你不会要拧蔺三的喉咙吧,点她昏睡穴就行了,她的蛊不在喉咙,在眉心。”
“冰肌玉和那三尸蛊……在一起。”
蔺茹眉心确实泛着股不寻常的黑气,张鄜反手在她背上一点,只见方才怒目圆睁的尸身似被抽了筋骨般倏地一软,仿如泥絮化水般沉了下去。
寒容与这才负着手走了过来,半蹲下身,竟有些笨拙生涩地碰了碰蔺茹的面颊,脸色是破天荒的柔和:
“世渊你看,蔺三比我们大了足足十余岁,现下我们都老了,她看上去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年轻……难怪陛下上天穷地也要去寻那‘冰肌玉’,现下看来这东西确实是有些妙处的。”
“她生前虽然喜欢同她阿爹一起骑马打仗,但私底下也还是挺臭美的,有一次还偷偷问我们江湖世家是不是暗藏了什么养颜圣物,为什么我的脸竟比她这个女子还要白嫩……”
说着说着,那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哽咽:
“……我、我下不了手!……要是她知道自己死后变得这么这般丑,定然会生我们的气的。”
张鄜后背剧烈地起伏了片刻,仿佛在隐忍着什么:“你错了,皮相在她眼中从来都是身外之物。”
“她虽为女儿身,但仍是一位正义凛然的将士,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和敏儿的尸身被有心之人利用害人,定然会气得从黄泉爬上来,质问我们为何要将‘冰肌玉’浪费在她和敏儿的身上。”
“不要为了一念之私让她尸身受辱。”
“容与,动手吧。”
似是相劝,似是命令。
“……你还真是狠得下心。”
寒容与深深地看了蔺茹一眼,将那张脸同自己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念想一道埋葬起来,右手珍重地抚过那人的眉眼、鬓发、嘴角,最后停留在眉心中央。
数根银针霎时入穴,只闻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蔺茹眉间“噗”地窜了出来,被张鄜速然擒在掌心狠狠一握。
也在那一瞬间,蔺茹的尸身焕发出一种极其艳美的光彩,随即便迅速地瘪缩起来,恍若一朵绚烂至极而转瞬即逝的芍药般,顷刻之间,皮囊就化为一张惨白如烟的皱纸,只余下一具再不辨面目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