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裴昀,咬牙道:
“你说完了吗?”
“......算是吧。”
“你不是说,你我之间同心生死蛊已解,你再也不必受制于我了吗?”他冷笑了一下,自嘲至极,“那你为何还要管我的死活?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欲杀之后快吗?你不是想我国破家亡,亲友死绝吗?如今我这副模样,不是正如你所愿吗?你为何还要宁愿自损自伤也要练那青阳功为我疗伤?为什么?你说!”
裴昀一时无言,她总觉得事到如今,何必再逞无谓口舌之利,于是随意点了点头:
“好,那我不再管了就是。”
说着她转身就走,突然手腕一紧,下一瞬便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颜玉央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起身,用仅剩一只完好的左臂将她死死搂在怀中,嘶哑至极的嗓音开口道:
“阿英,我们一起走吧!”
“离开中原,离开南疆,去到天涯海角,去没有大宋没有大燕也没有蒙兀,再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忘记曾经所有的一切,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管你还剩多久的时间,十年,两年,一天,还是一个时辰,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们说好了,过完人世间的日子,一同去月亮上见爹娘。”
“你我已结发成夫妻了,诸天神佛所证,日月星辰可鉴,你裴昀最重情重义,信守诺言,怎能负心薄幸,始乱终弃?!”
话音字字泣血,到最后已是近乎哀求。
裴昀心神巨震,仿佛被滔天巨浪迎面拍击,又仿佛身处熊熊大火烈焰灼心,无数次死去又重生,心中饱满的酸涩苦楚甜蜜悲伤即刻便要喷涌而出。
她再也承受不住内心这股强烈得近乎要将她吞噬的情感,转过身来,单手钳制住他的后颈,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一时间血泪交织,唇齿撕扯,舌间满满当当都是绝望的滋味。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亲密,却是第一次彼此清醒,两情相悦的吻。
只是,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颜玉央痴迷而虔诚的亲吻着怀中之人,贪恋着此时此刻的柔软与温热,平生千般苦楚万般寂寥,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一颗心轻巧得仿佛飞扬到了九重云天,然而在最高最高的那一点,最最快活的一刹那,一切戛然而止,如风筝断线一般,他跌落万丈深渊,永永远远的坠落了......
再一次地,他被她抛弃了。
裴昀接住了昏倒在怀中的颜玉央,收回了点在他颈间大穴的手,紧紧抱住了他瘫软的身子,闭上双眼,终是缓缓落下两行清泪。
“倘若我只是阿英,是南疆爻寨里什么也不懂的阿英,是日月山青海湖畔一无所有的阿英,也许我当真会和你走。”
“可是不行,我从生来起便已经不是阿英,而是裴昀了。”
“蒙兀征战四方,天南海北全部沦陷,我们又能去到哪里呢?”
“世间的爱恨情仇岂是能一一抵消的?若这一走,我不忠你不孝,我不义你不仁,又有何资格阴曹地府,黄泉路上,见你我双亲?”
“我知你情深义重,可我已时日无多,你此番大难不死,自当抛弃旧日种种,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