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更多身体的其余部分从内壁间显露出来,在瞳孔主人用力向前冲撞的同时,时岑的燃烧|弹已经上膛——很快,他发现没有这个必要。
......这只瞳孔,似乎并非巨型生物本身。
它属于一尾蛇,严格来说,是一条异变巨蟒,根据眼睛的大小看来,它起码有数十米长。
但此刻,它同几人间隔着壁障——那些富有弹性的内壁,强度介于琥珀与凝胶之间,它们仅仅裹缚住这条巨蟒,让它无法打破内壁,成功逃脱。
“如果你们真是在什么大型生物体内,”时明煦的心声逐渐变得稳定,“那么它同带走178号的巨型灰色怪物间,似乎有着类似的进食方式。”
“是。”时岑应声,“小时,这个巨大的生物,它不像是地球上此前已知的任意一种动植物,更像是多种生命的无序集合——而且吞没不意味着死亡。此前带走178号的灰色巨型生物,它的黏液尚且具有腐蚀性,但这只......”
时岑瞥眼,看了看垂落季文柏身侧的两条蟒蛇。
它们的蛇鳞光滑规整,沾染那些透明黏液后,暂时没有发生任何特殊反应。
“它似乎无法腐蚀所侵吞的生物。”
这句话是直接说出口的,为了让季文柏与陈兴也暂时安定下来,后两者向时岑靠拢一点,继而,季文柏说:“时岑,我们得抓紧时间寻找出口。”
出路能在哪儿呢?
他们刚刚是从头顶的沼泽掉落下来,这里的光线黯淡,陈兴打开探照灯,几人的目光都汇聚到顶部——莫约有三米高,它黝黑微陷,甚至能够看见黏膜之上的泥沼层。
显然,原路返回是不可取的。
微弱的光线,从四周艰难透入,那只巨蟒仍在内壁中游走,它虎视眈眈,盯着众人。
没有方向,哪怕环顾好几圈,这里也瞧不见什么像出路的地方......除了那个黑洞洞的圆形通道。
“它似乎是这只巨型生物的消化道。”时明煦说,“腐烂所致的腥味太浓了,里面肯定攒着不少尸体。安全起见,你们最好另寻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分散探路的季文柏就招呼其他人:“时岑,小陈!”
季文柏所在的位置,正是那个腥味浓烈的、黑洞洞的管道口。
“这里有骨块上,刻了字。”
三人一同蹲下,陈兴举着探照灯,围拢过去,他蹲身偏头间,轻轻念出声来。
“致,后来者。”
——致后来者
不要相信你所感知的一切!记住,要与直觉背道而驰!!
黑暗即光明,死亡即新
最后一个字已经模糊,无法辨认。
“黑暗即光明,死亡即新......生?”时明煦咀嚼着这句话,“时岑,按这话的意思,你们就该往甬道里去。”
“字迹看起来很老了。”时岑伸手摸上去,在簌簌掉落的
骨碎间,他望进洞口深处,“小时,你能闻见尸体腐烂的腥味吗?”
“当我闭眼时,我同你意志共体,你的五感被最大程度地传递给我。但这并不代表我彻底丧失对自己世界的感知。”时明煦一愣,他在客厅残余的食物气息间,明白了时岑话中未尽的意思。
“时岑,你是想说......”
“小时,我没有把握这些刻字是否可信——但我们或许可以尝试验证它的真伪。”
他话还没说完,时岑已经在心声传递间闭上了眼睛。
五官骤然间被打散,一切都像是裹着沉入水中一般,变得微妙又朦胧,它完全是未曾体验过的、通感的全新层次。
自己与对方,都彻彻底底陷入黑暗,被笼罩于巨幕。
但这黑暗又并非完全不可知、不可测的虚无,在轻微的茫然与错愕中,时明煦感到自己被纳入某个难以描述的空间,这里没有一丁点光亮,但他能够感受到,时岑正与他共存。
他们对于外界的一切感知,在此刻,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共享——关于时岑世界的一切,被完全真实地传递给时明煦。
他隐约嗅到藤蔓、雨水与落木的气息。
可是,没有丝毫尸骸腐烂发出的腥臭。
——这意味着,他在时岑的闭目中,虽然对对方世界的感知也变得非常模糊,但可以完全避免受到致幻作用的干扰。
“我这边腐烂气息还在......小时,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时岑笑了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你成功了。”时明煦仍觉得不可思议,他带着点虚恍,感受到自己对于世界的认知边界,再一次被打破。
“时岑,往甬道深处去吧。”
时岑对他有着绝对信任,在时明煦话落下时,他已经带领季文柏和陈兴,往深不可测的通道中去了。
刚开始时,腐烂气息越来越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生理性的反胃无法抑制,陈兴与季文柏的干呕声此起彼伏。
时岑在最前方开路,探照灯所及之处,除了那条一直跟随他们的壁中之蟒,还有无数深褐色的、层层堆叠的糜烂血肉——长靴抬起时,每次都会感受到被粘黏。
时岑皱着眉:“小时,如果无法忍受,就把眼睛睁开,等走完这段路,我再告诉......”
“不需要。”时明煦也在努力压抑反胃,但他强迫自己,同时岑一起观察感知路途中的一切,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晨起时被抱到他膝上的52号缩成一团,安静地晃着尾巴,毛绒绒、暖乎乎的触感,也被隐约传递到时岑掌心。
52号在被陪伴时,是一只脾气还算不错的猫咪。
“这里的大多尸骸都属于蛇类,”时明煦艰涩地说,“其中夹杂了少数其他动物、乃至人类的遗骸,应当是从前的误入者。”
就在说话间,陈兴哆哆嗦嗦地避开一具尸骸,却不慎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跌落于尸堆之上——
他被迫望向前方深不可测的、缓缓蠕动的甬道,又恰巧同内壁游曳的巨蟒对视一眼。
这个没出过几次外勤的年轻人,终于在此刻精神崩溃,喊叫声带着哭腔。
“时队!季队!我们,我们真的不是自寻死路吗!”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那只内壁巨蟒陡然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陈兴咬来,獠牙已经快要突破壁障——但幸好,季文柏成功拉了他一把,将人拽得一个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