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晋愁云惨雾,佟佳氏烧香拜佛,乌雅氏反而是那个最想得开的:“我堂姐生十阿哥时难产,用了寡大夫的侧切术,母子平安。我这一胎也想用她。”
大福晋听见“侧切术”三个字,整个人都不好了,佟佳氏倒是没说话,转头与常泰商量。
常泰如今已经是皇上身边的侍卫长了,见佟佳氏问起,常泰笑道:“她想用就用吧。当初德嫔娘娘生十阿哥的时候,不是也用了,你见皇上说什么了?十阿哥活泼可爱,皇上也喜欢得紧呢!”
常泰到底是男人,不如女人心细,佟佳氏不放心往宫里递了牌子,带着乌雅氏求见皇后。
郝如月听说乌雅氏遇喜,还是双胎,自然欢喜,赏赐了不少孕期滋补之物。
佟佳氏和乌雅氏齐齐谢恩,之后佟佳氏便说起了乌雅氏生产想用寡大夫的事来。
寡大夫是郝如月立捧的红人,乌雅氏生产想用寡大夫,郝如月当然没意见:“那会儿怕你们担心,就没说,其实我生小六、小七的时候并不顺利,也用了寡大夫的侧切术。第一个使用此法的人,并不是德嫔,而是我。”
当时以为皇上不知道,怕有人从中作梗,便瞒下了。
赫舍里家长房只知道寡大夫给皇后接生,根本没想到她敢在皇后身上动刀。
如今寡大夫都被皇上指去了太医院任职,也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乌雅氏笑起来:“原来皇后娘娘才是第一人。”
郝如月也笑:“倒是让德嫔平白陷入一场风波。”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德嫔娘娘胎大难产,能母子平安已是万幸。”
德嫔有孕那段时间精神紧张,皇后娘娘开恩许她娘家人进宫开解,乌雅氏也跟着来过几回。
之后十阿哥的洗三礼和满月礼,乌雅氏也有幸跟着大福晋和佟佳氏一起来贺,见过德嫔两回,也私下说过话。
当时乌雅氏还担心,因为侧切术德嫔和十阿哥会被皇上不喜,遭众人白眼,结果并没有。
十阿哥生下来身子骨强健,活泼好动,皇上格外喜欢。洗三礼当天赐下名字不说,还给德嫔上调了待遇。虽然仍是嫔位,但已经是妃位的待遇了。
后来寡大夫因此有了编制,正式在太医院挂名,成了大清第一位女太医。
同样蒙皇后照拂,寡大夫是第一位女太医,乌雅氏在民间也有第一女首富的称号,生意遍天下。
如果朝廷解除海禁,她的生意还有上升空间。
同为第一人,寡大夫格外合乌雅氏的胃口,莫说她怀着双胎,便是单胎也想用一用这位第一女太医。
另外与德嫔私下闲聊的时候,乌雅氏还知道了侧切术的另外一个好处。不会撕裂,也不会撑很大,伤口痊愈之后更紧实,不必再费心练习缩那个的什么术。
最最关键的是,动过刀便可名正言顺地避孕了。
“娘娘不想再生了?”乌雅氏当时听德嫔这样说都惊了。
德嫔就笑:“不是不想生了,是难产之后吓怕了。皇后娘娘说动了皇上,但凡妃嫔生产动过刀的,以后都可以自行避孕。”
还是皇上同意了的,乌雅氏咋舌:“太后和太皇太后能答应吗?”
“已经点头了。”德嫔眨眨眼,“动过刀就不干净了,还怎么侍奉皇上。”
还能这样,乌雅氏拜服。
想起德嫔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乌雅氏笑着接上刚才的话头,对皇后道:“德嫔娘娘说她和十阿哥能平安,全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
若当初皇后娘娘没有选中寡大夫,而是选了别人,或者皇后娘娘忌讳在产房动刀,让寡大夫一身本领使不出来,只充当稳婆的角色,轮到德嫔生产的时候,德嫔和十阿哥能不能活,都是未知。
此事说定之后,郝如月差人去太医院传寡太医过来说话。
寡大夫入职太医院之后,钱多事少,闲得都快长出蘑菇来了,这会儿听见皇后传她,就知道一定来了大单。
赶到坤宁宫一看,可不是吗,皇后的小弟妹,宫里侍卫长的侧福晋疑似怀了双胎。
双胎好啊,双胎好,寡太医按规矩先诊脉,没问题直接上手摸,是双胎没错了。
“她第一次遇喜,难免紧张。你若得空,辛苦每隔几日跑一趟,过去瞧瞧。”郝如月对寡太医说。
寡太医正闲得长蘑菇呢,哪有不应的。
寡太医在赫舍里家长房开了张,管的还是皇后的小弟妹,侍卫长常泰的侧福晋,消息就像长了腿似的跑遍整个京城贵妇圈。
寡太医以为自己的摊子铺开了,千算万算没算到乌雅氏没用到侧切术,自己生下一对龙凤胎。
然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乌雅氏没用到侧切术,却对外说用了。
被人问起的时候,乌雅氏说得头头是道。寡太医一听,好家伙,这说的不是德嫔吗,也不是她自己啊。
有时候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乌雅氏没用到侧切术,却用德嫔的经历给寡大夫实打实做了一个广告。
赫舍里家长房喜提龙凤胎,虽然是庶出,照样大操大办了一回。
上回德嫔使用侧切术只是传言,有人信有人不信。这回乌雅氏大大方方承认,自己难产,亏得使用侧切术才保住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寡太医和她的侧切术虽然还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但已经在京城的贵妇圈传开了。
皇后娘家的小弟妹用了,效果非常好
。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郝如月万万没想到,第二个吃螃蟹的人是纳兰性德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又生?这都第四胎了吧?”纳兰家每次生孩子,郝如月都是听皇上说的。
康熙淡笑:“前头三个,只有一个是儿子,两个都是女儿。容若是长子,只一个嫡子怎么够?”
郝如月撇撇嘴:“也忒重男轻女了。”
康熙看她:“你以为谁都像朕一样开明?”
这个郝如月承认,这些年她避孕都没瞒着皇上,皇上权当看不见:“纳兰不过一介文人,怎么跟皇上比?”
嘴上这样说,心里害怕是自己当年赠药的缘故。
药给得并不多,到今天还没吃完吗?
过了几日,郝如月传博尔济吉特氏进宫说话,与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婆母觉罗氏。
行礼寒暄过后,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肚子上,觉罗氏笑道:“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又是单胎,怀相也好,实在没必要请寡太医照看。”
请了寡太医,不管动没动刀,都有嫌疑。
觉罗氏是老派贵族,对新生事物半点不感兴趣,也不许博尔济吉特氏感兴趣。
皇后曾经是她看中的儿媳,皇后在她心里最是知书达理,她今天跟着一起来,就是想请皇后说说博尔济吉特氏。
在家时,她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儿媳就是不听。
若博尔济吉特氏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觉罗氏早就上手段了,偏她是太后的娘家人,摸不得碰不得。
郝如月看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眼,对觉罗氏笑道:“寡太医是个很好的大夫,在妇科和产科这一块非常在行。而且她是女子,检查起来比男太医方便。”
博尔济吉特氏感激地朝郝如月笑笑,郝如月回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听觉罗氏又道:“臣妇是想着,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动刀还是不动刀。”
郝如月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觉罗氏:“……”
郝如月想问问博尔济吉特氏用药的事,有觉罗氏在场不方便,就朝身边的芍药使了个眼色,芍药会意悄然退下。
很快慈仁宫派人来问觉罗氏是不是在这里,把觉罗氏带走了。
郝如月今天只传了博尔济吉特氏一个人,觉罗氏能跟来,必然是另递了拜帖的。
自打娶了太后娘家的姑娘做媳妇,觉罗氏进宫一般都是求见太后,今天也不例外。
外命妇进宫有时间限制,等觉罗氏一走,郝如月便问:“你这一胎是第四胎了吧?”
博尔济吉特氏红着脸点头:“劳皇后娘娘挂怀。臣妇本来不想生了,奈何夫君是嫡长子,公婆嫌一个嫡孙太少,总催着生。”
原来是这样。
再看博尔济吉特氏,人比上回见面明显清瘦许多。记得她与纳兰刚成亲那会儿还有些丰腴的美,如今生过三胎,反而更瘦了。
脸上的婴儿
肥没了,笑窝没了,往日健康粉白的光彩没了。
“纳兰呢?他怎么说?”郝如月高度怀疑是生孩子太多导致的。
毕竟生孩子很伤身体。
博尔济吉特氏苦笑:“他都听公婆的。”
还是个妈宝男吗?从前怎么没看出来?是了,孝顺孝顺,孝占第一,顺占第二,顺着才算孝啊。
还好皇上嘴上说着“朕以仁孝治天下”,实际上并不是一味顺着太后和太皇太后,不然她也不能活得这样自在了。
纳兰是个大孝子,她无可指摘:“他对你好吗?”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切几分:“他是个好夫君,也是个好阿玛。”
还是个好儿子,郝如月在心里补充。
“太后呢?太后怎么说?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儿,就让你一直生下去?”太后当不至于吧,郝如月心说。
博尔吉特氏垂下眼睫:“太后管不到纳兰家的家务事。”
也是,太后再尊贵,手也不好伸到朝臣家里去。顶多是觉罗氏过来请安的时候,宽慰她两句。觉罗氏肯听还好,若不肯,太后也没办法。
脑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郝如月含笑看向博尔济吉特氏:“所以你想用侧切术来避孕?”
说来好笑,新旧观念冲撞之下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观念,用过侧切术的妇人损伤了身体,不宜再怀孕。
博尔济吉特氏朝左右看看,轻轻点头:“求皇后娘娘成全。”
这个漏洞可以钻,钻得好,郝如月乐意帮忙,又把寡太医叫来安排了差事。
寡太医以为又是大单,结果赶到一看,经产妇,单胎,胎位很正:“皇后娘娘,这种情况一般稳婆就能接生,用不到臣。”
郝如月三言两语把用意说了,寡太医都无语了:“这样也行?”
郝如月挑眉:“怎么不行?”
反正都是用侧切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