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朱昶从摇椅上坐直:“《天方夜谭》里奇闻轶事很多,如果出海肯定每天都有新鲜事。上次那个王崇度进京,路过开封时我跟他聊过……”
“你想出海”朱霁问道。
朱昶又坐回去继续摇:“但他说航海其实很无聊,而且凶险莫测。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海。”
这家伙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瞻前顾后。
朱霁坐了一阵,便告辞离开,邀约朋友到勾栏听曲去了。
朱昶依旧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偶尔有阳光透过的枝叶。
他对妻子的态度也一样,订婚前见过几次,当时觉得样样都好。真正结婚以后,妻子的各种缺点暴露,夫妻感情变得越来越淡。
就活得挺没意思。
一直躺椅子上摇到吃饭时间,朱昶终于站起来。却不去吃饭,而是回书房写信,他要申请出海游历。
也并非探险,而是游览海外诸国,并一路写下自己的见闻。
写完奏疏,朱昶拿出地球仪。
他想先去日本,接着去南豫国找朱康耍耍。再去南洋各国逛逛,继而前往印度各邦国……
……
洛阳,皇宫。
折艳绣这些日子一直哭哭啼啼,不但儿子要被流放安西都护府,她自己也从妃子降级成了嫔。
这个年轻时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确实挺宠溺儿子的。她只在儿子学习武艺时要求严格,其他事情都顺着儿子的意思。
听到屋外的脚步声,折艳绣连忙抹干泪水,一生要强不愿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宫女把种妙蕴领进来,沏了杯茶便躬身告退。
种妙蕴说:“已经上了报纸,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晓得,多谢姐姐帮忙。”折艳绣叹息。
种妙蕴道:“虽说不可挽回,但我劝说之后,官家答应可以给些钱财。不准旁人给,只准你自己掏钱给儿子,而且最多只能给一百贯。”
折艳绣忧虑道:“他夫妻俩流放西域,一百贯钱怎够用的”
种妙蕴出主意道:“折家和种家在军中还有一些故旧,或许就有认识的在流放地任职。可写信托他们照拂一二,让你娘家人偷偷送点钱过去。”
折艳绣说:“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她又抱怨儿媳:“都是那贱人害的,我好端端一个儿子,搬去大名府才两三年,就被妻弟引诱祸害成那样!”
继而又说:“宗正寺挑选王府属官时,也不知道安排正直之士。尽选一些贪婪小人,不但不能纠正约束皇子,反而还把皇子带得更坏!”
种妙蕴一言不发,默默聆听。
良久,种妙蕴说道:“虎毒不食子,官家这次也很痛心。”
折艳绣默然。
数日之后。
押解蔡王夫妻的队伍,缓缓从宗正寺出来。
由宗正寺到码头,越来越多人围观。
历朝历代,也有流放皇室、宗室的,但那多半跟政治斗争有关。
因为欺男霸女、鱼肉地方而流放的皇子,似乎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人们聚在一起,跟着押解队伍前进。
竟有许多洛阳百姓,觉得蔡王有些冤枉,犯再大的错误,也不至于流放安西都护府啊。
作为升斗小民,他们竟然共情犯法的亲王。
只因蔡王是在大名府犯法,没有祸祸洛阳这边。洛阳百姓拥护朱明皇室,连带着也同情蔡王。
很扯淡。
满朝文武,两京百姓,都觉得处罚蔡王过重。
直至登报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还能轻判。
这一期《大明月报》出炉,当日就在洛阳售罄。就连贩夫走卒,都追在拿报纸的识字者后面,吵着让一遍又一遍的读出来。
无论官民,都感受到巨大的震撼。
具有颠覆三观的冲击力!
蔡王朱贽毕竟是皇子,不必戴枷去西域,甚至一路还有舟车。
此时此刻,朱贽被左右架着上船,整个人灵魂出窍仿佛行尸走肉。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父皇真的把他削爵流放了。
王妃卢氏的双眼红肿,也不知哭了多少回。她后悔不该让弟弟进王府,否则也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
卢氏一族也跟着完蛋了,她的父亲、伯父、叔父,全都在接受三法司的调查。
她的叔父并未做官,只是在老家经商,竞也一遍一遍的被查税。
一群太学生站在河边,望着押送蔡王的船只远去,有学生感慨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方知并非虚言。官家都如此无私爱民,我等士子岂能不为国鞠躬尽瘁”
“陛下万岁!”有学生振臂高呼。
“陛下万岁!”
“大明万岁!”
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声,呼喊者越来越多,渐渐就连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