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
数道身影兴高采烈的涌入进来,宛如稚童般七嘴八舌的簇拥着那青衫中年人,然后在踏入大殿的瞬间,整齐的失了声。
「回来了?」
洪泽大仙略微抬眸,合上了手中的书册,笑道:「聊什麽呢,这麽开心。」
紫阳脸色瞬间惨白一片,至于旁边的紫娴,则是用力将旁边的紫兰给拦在了怀里,满脸忌惮的朝着前方看去。
「唉。」
紫轩真人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
洪泽大仙拿起那册玉封,轻轻摇了两下,玩味道:「是在聊这个吗?」
「。」
在看到这熟悉玉封的刹那,紫阳近乎晕厥过去,呼吸骤止,浑身战栗的闭上了眼眸。
哪怕在先前同时面对两尊道境的时候,他都没有露出过如此绝望的神情,但现在,却是有种强烈的室息感涌上胸口。
紫轩真人伸手安抚了一下儿子,这才抬头看去:
『是不是很难理解,你分明看到了仙庭的动静,怎麽会变成这样。」
洪泽大仙仍旧端坐着,缓缓收起了笑意:「因为你蠢,且不会做事,一辈子只配呆在这种地方。」
「所以你完全无法理解,为什麽会有一头坐骑,能一直往上爬,直到拥有了替仙官处理奏摺的权力。」
仙人的嗓音并不高,却如鼓槌般重重擂在了众人心中。
就连戚天涯和吕潇都是面露震撼「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拆开这玉封吗?」
「因为我要等你一起看。」
洪泽大仙慢慢站起身子,将那玉封小心翼翼拆开。
只见清气弥漫,让整座大殿都好似化作了仙域。
在那清气当中,打扮精致华美的女人端坐玉桌后方,她眼眸淡漠,似那谪仙,高高在上且不可玷污,葱白玉指捡起了桌上那封经千辛万苦才送至仙庭,汇聚了三洪龙印,代表着无尽生灵意愿的玉封。
看着状纸上熟悉字迹。
她眉眼间涌现几分感慨,但也仅是一瞬,便重新回归平静。
然后动作嫌弃的将玉封往玉桌前方扔去,温润嗓音回荡于大殿之中。
「驳回洪泽,由当地仙官自行处置。」
伴随着话音散去,那册玉封重新合拢,啪嗒一声落到了桌面上,
紫轩真人惬证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许久后,他突然没忍住笑了笑,眼中涌现细微的自嘲:「原来如此。」
另外几个小辈,则是神情麻木。
紫娴指尖疯狂颤抖,却感觉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轻微的哽咽。
「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有本事的女人,能与其合作,实乃施某之幸。」
洪泽大仙将目光投向眼前发丝斑驳发白的老龙,叹息道:「她最大的不足,就是有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毁了她的爹。」
「你说说,她愈好,我们便愈好,你却包藏祸心,你该不该死!」
洪泽大仙修然抬起了手掌。
于此同时,遮天蔽日的白犀,于苍穹当中睁开了眼。
紫轩真人的眼眸瞬间化作血红一片,满头斑驳发丝凌乱扬起,一枚枚鳞片接连从皮肤下涌现出来。
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挣扎的馀地,
他条然探出龙爪,直指紫阳的心口,似乎要一掌摧去自己嫡子的心脏。
「·——」
紫轩真人发出凶煞却又凄凉的咆哮,两种截然不同情绪,却是合的如此完美。
然而在那手爪探出去的瞬间,它已经化作龙首的头颅也是猛地探了出去,张开满口獠牙,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胳膊撕咬而去。
仅一口,便是咬断了自己的右臂。
它癫狂且用力咀嚼着血肉,用含糊不清的嗓音道:「逃-—-至少别死在——·.·为父手里··
紫阳证征看看父王眼底的泪珠,五官瞬间扭曲起来,转身变身扯看妹妹和侄女,疯狂的朝殿外窜去。
「逃什麽逃,开个玩笑罢了。」
洪泽仙人忽然收回了法诀,看着这头把身躯咬到血肉模糊的老龙跪在地上竭力抽搐,他感慨的迈出步伐,走到了紫轩真人身侧,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脖颈:「你和以前那个不一样,你是有背景的人,我怎麽会舍得罚你。」
此言一出,紫阳脚步微滞,眼中多出几分希望,颤抖着回头看来。
无论如何,只要父王不死,任何结局他都愿意承担。
紫娴和紫兰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众人便是看着仙人满脸笑,在他手掌的轻轻拍打下,那枚狞染血的龙首慢悠悠的从脖子上滑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
「罚就免了,死还是要死的。」
洪泽大仙温和的嗓音,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涌现出了一抹森寒冷意。
他从容不迫的紧手掌,将一道癫狂挣扎的龙魂从残躯中剥离出来:「紫菱仙子可舍不得让你做孤魂野鬼,她要带你去天上享福的。」
「真是个孝顺孩子,有你这麽个爹,真够让人心疼的。」
『不过在去天上享福之前,你得稍微听话些。」
洪泽大仙取出一枚金葫芦,强行将这道龙魂塞了进去。
「昂!」
葫芦中突然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
曾经游历过神州的白龙,竟也有如此怯懦的一面,任何人都能听出它惨叫声中的求饶意味。
洪泽大仙不急不缓的塞紧了盖子,也掩住了其中的哀嚎。
他轻轻摇了两下,喃喃道:「弑父的事情,会损了她的清名,但你又蠢又坏,她唯有将你留在身边,方可安心---哈,沾你女儿的光,这也算是上天了。」
轻笑声传遍大殿。
吕潇和戚天涯略微垂首,对身前之人的敬畏又重了几分。
「行了。」
洪泽大仙伸手将那枚龙首托起,挂在了最中间的玉壁上。
「我要十年清净,便由你们帮我洗一洗这洪泽,记得洗乾净些,莫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去吧。」
他挥挥袖袍,缓步离开了大殿。
待到仙人离去,戚天涯和吕潇冷冷扫过殿中呆若木鸡的几人,唇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的也掩饰不住。
再洗一遍洪泽,听起来就让人愉悦,
所以说,当狗腿子有什麽不好的?
与此同时。
西洪,搬山宗内。
姬静熙等人满脸疑惑的朝前方看去。
只见沈仪站在宗门外,抬眸安静的看着天上。
苍凉天际空空荡荡,分明什麽都没有,但所有人都是察觉到了那抹突然涌现的寒意,好似深秋,渗入骨髓。
沈仪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头遮天蔽日的白犀。
那白犀醒了过来,看向了东边。
沈仪忽然笑了,垂眸看向脚尖,轻轻碾碎地上的石头。
他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眼瞳深处涌现一抹微不可查的猩红,其中仿佛有五座大殿交相辉映。
看上去七日不够,还不了洪泽一片青天。
那就再来七日吧。
既然嘴没用,泣诉没用,不见青天。
那就用一双手,还洪泽一片血红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