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欧阳戎眼底并没有多少高兴之色。
这时,似是察觉都上首的某道目光,他转过头,发现是浔阳王离闲,借着举杯喝酒的间隙,余光看了过来。
二人对视,不动声色。
这次妙真送来的制书,透露出一些陛下心意转变的隐隐趋势。
欧阳戎记忆好,刚刚听到了制书里提到,朱凌虚乃是受到魏王的敦敦感召……
看来这份头功,是记在了卫氏的头上。
只不过女皇陛下制书里并没有赏赐卫氏魏王。
这是个不好的消息,相对浔阳王府与保离派而言。
有功不立马封赏,那要什么时候封?
很显然,正被朝堂诸公争议的江州道行军大总管,怕是有着落了。
“欧阳长史果然天生不爱笑,明明得了军功封赏,还这副表情。”
王冷然忽然开口,朝欧阳戎举杯示意。
朱凌虚、朱玉衡、赵如是等人转头看来。
欧阳戎举杯回应,浅抿了口,淡淡说:
“还是王大人了解下官。”
“此话不敢当,本官可是一点也不了解欧阳长史想法。”
王冷然摇摇头,语气不爽道:
“朱都督此番弃暗投明,明明有大功,也足够证明忠君报国的心意,欧阳长史这几日,却偏要强制安排朱都督的洪州兵马驻扎城外,不许一兵一卒入城过夜。
“甚至连朱都督、朱公子进城,欧阳长史都派燕参军和司法曹的人在后面跟着,和监督犯人一样……
“本官实在不明白,欧阳长史是几个意思,总该不会,是王爷的意思吧……”
“和王爷无关,王大人想象力倒挺丰富。”
欧阳戎立马打断,先是看了眼似是忍了好天的王冷然,他点点头:
“让司法曹的人跟着,是为了保护朱都督和朱公子的安全,
“之所以不让洪州降卒入城,是怕其中有李正炎、蔡勤的细作,朱都督和朱公子,忠心可鉴,本官哪敢怀疑。”
王冷然皱眉:
“朱都督文武双全,朱公子也是虎父无犬子,哪里需要你的人保护,真要有心,就让他们的亲卫进城,不比伱派的人安全。
“欧阳长史确定没有夹杂私人恩怨?”
他冷哼一声,又一脸大义道:
“现在陛下的恩赏也到了,朱都督官复原职,而且还有魏王殿下为他背书,欧阳长史在这么干,是要质疑陛下和魏王的判断吗?”
欧阳戎摇摇头:
“不敢。
“不过在下在江州长史,有守城之职,浔阳王府也在城中,干系重大,得提防所有风险。
“王大人若是不满,可以上报朝廷,问问在下所为是否违规。”
“你……”
欧阳戎与王冷然争锋相对的谈话,让席间气氛寂静。
朱凌虚、朱玉衡皆脸色不变,或低头喝酒,或转头笑谈,像是没有听见。
王冷然因为自家副官有浔阳王府撑腰,在外人面前不给面子,脸色十分不爽。
又淡淡回驳了几句,欧阳戎不理王冷然,转头朝朱凌虚父子语气歉意:
“抱歉,职责所在,还望二位多担待一点,浔阳城还是很欢迎朱都督和朱公子的,不过进入城中的亲卫请勿超过十人。”
“好。”
朱凌虚回过头,自若颔首,语气和蔼:
“鄙人理解,欧阳长史辛苦了。”
“嗯。”
欧阳戎淡然点头,打量了下朱凌虚,又转头盯着朱玉衡看了会儿,他忽而笑了笑:
“呵。”
众人不禁侧目,传入耳中的这一声轻笑,难免有些轻视意味,特别还是当着人家的面审视之后。
燕六郎等人饶有兴趣看向朱凌虚父子。
只见朱凌虚面色不改,丝毫未恼。
朱玉衡全程低头喝酒。
朱凌虚目露些许好奇神色:
“欧阳长史笑何,是不是鄙人脸上有脏渍?”
“脸干净的很。”欧阳戎点点头:“朱都督真是忍辱负重,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呃。”
他微笑说:“嗯,下官说的是朱都督在蔡勤那边的时候,大丈夫岂能久居人下?”
“哈哈。”朱凌虚笑着摇头:“欧阳长史真是诙趣。”
周围旁听众人发现,一番聊天,这二人似是心情都很好。
欧阳戎的目光又瞧了眼低头安静夹菜吃酒的朱玉衡。
总是不由得记起此前李正炎、魏少奇等人在浔阳城时,某次酒过三巡后,朱玉衡跟着越子昂一起慷慨激昂的模样。
那时的表态,可不像是假的。
估计,这也是眼下,这个朱玉衡不敢多看欧阳戎的原因。
呵,这对父子,真有意思。
庆功酒宴继续进行。
席间,欧阳戎瞥了眼对面那位叫赵如是的吉水县尉,仔细观察,一场酒席下来,这个赵如是和朱凌虚频频眼神交流,敬酒与交谈都十分密切。
此人果然是朱凌虚的亲信部下,此前吉水县城的抵抗,看来也是早有谋划。
欧阳戎心道。
少倾,庆功酒宴在欧阳戎与王冷然的冷战之中结束。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
可能是明白自身的降将身份,天然低一等,又是身处人家地盘,朱凌虚的态度十分谦虚,很会做人,
他在门口主动停步,一一阔别众人,甚至面对燕六郎,也是宽声道别。
一番表现,倒是给了除欧阳戎、燕六郎以外的大部分江州官吏,留下不错印象。
众人相续离去。
大门口的红灯笼下,某位官复原职的洪州大都督默默伫立,目送众人。
朱玉衡无声走至他身后,低声:“阿父,在洪州时热血冲动,都是孩儿之错……”
“闭嘴。”
朱凌虚背手而立,脸上挂着笑容,转头瞧了眼远处那位防他像防贼的俊朗长史背影。
“此子不善,盯着呢,眼下寄人篱下,切记慎言。”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