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梦醒人归正气又漏(1 / 2)

云梦泽雨停了。

又是在傍晚这个时间。

起初,是狄公闸上因为某人的突然昏迷而手忙脚乱没多久,天空中的雨水没有征兆的渐渐变小。

似是也和某个昏死过去的年轻县令一样,雨水也落倦了。

越来越小,最后在傍晚时分,缓缓停住。

没有雨滴再落下了。

天门城楼般压在云梦泽头顶的密布黑云,忽然被破开一处豁口。

一束金子般灿烂的阳光洞穿水面上方的厚雾。

还没等愣神的所有人反应,一束束金灿灿的夕阳,如锥入囊,

天顶的黑云被戳破一处处豁口。

最后,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又是与那日傍晚一样的火烧云。

不过这一次,没有人再心怀侥幸,驻足留恋。

……

欧阳戎断断续续做了好多梦。

醒来后,闭上眼,才感受了下身上被褥的柔暖干温,走了一会儿神,就忘了。

那些梦境模糊不清。

只有一些难受的感觉余在心头,令人有些后怕。

应该是感冒吧……闭目虚弱吐气的欧阳戎暗道。

也就是叶薇睐捧姜汤给他暖身子时的,提到他文弱体质易感的风寒。

当然,或许这一世的风寒与前世的感冒有些不一样。

但是都是一样难受。

欧阳戎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过,但是从小到大,一生这种病,就容易做那种逼死强迫症的梦。

这些梦一个接一个,类似于他置身于一辆顺滑的小车上,可是车轮下的地面磕磕绊绊,走的路线也是非正常人设计出来的,一路颠簸恶心的滑向某个他隐隐预知的深渊,无法转向……

躺在床榻上的他,现在回味起来,都还十分难受。

除此之外,就是累了,不只是身体的累,还有心累。

欧阳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准备起身。

半途忽然想起,除了刚刚那个逼死强迫症的梦外,他还做了不少儿时的梦。

不仅包括前世的儿时,也包括这一世的儿时,如梦亲临。

欧阳戎愈发确定,一个不知该喜还是该忧的事实。

这方世界,似乎确实是他的这一世。

或说,他是来到了一个类似平行时空一样的地方。

嗯,平行时空,似乎有点典。

可否则怎么解释这些相似感、亲临感、熟悉感……

这一世的欧阳良翰或许溺水后就已经死了;或者没死,只是与他灵魂融合;抑或是前世的他其实在这一世出生时就已经来了,记忆封存,直到溺水后启封,于是那一夜的地宫,苏醒了一个茫然失乡的灵魂。

但是这样想来,欧阳戎心思略沉。

岂不是说,这一世的亲人朋友,也算是他的羁绊,甩也甩不掉。

只是不知道,万一净土地宫那份苏醒之初视为回家希望的一万功德值福报,兑换后,到底是什么光景。

若是能回去,是他灵魂归去,这一世的欧阳良翰消失。

还是如同莲花一般,又生出一瓣,怀揣同样记忆意识的他,如同分岔口一样,诞生出两个结局的世界,一个成功回去了,一个没有回去,或者面临其他结局。

然后这两个相同的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好家伙,套娃对吧?

欧阳戎不禁陷入沉思,然后意识到陷入精神内耗的怪圈了,赶紧抽离了出来,被水泡的泛起白皮的手掌抬起,拍了拍嘴角抽搐的滚烫脸庞。

“管他呢,梅雨季结束了,水治完了,熬到了盛夏,接下来是秋冬枯水期……终于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屋内床榻上,欧阳戎手掌支起身子,看了看屋内的摆设,呢喃点头。

“檀郎,你醒了!”

似是透过半掩的主屋窗户,察觉到屋内卧床青年的起身动静,

院子里,正低头铺晒草药的叶薇睐欢喜,养圆了点的小脸蛋上满是惊喜色,沾草药碎渣的两手擦了擦小围裙,小跑进屋里。

欧阳戎点点头,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睡榻旁的窗台,有一盆兰花在金灿阳光下多姿盛放着。

让人呼吸都轻了点,怕惊闹到它。

这很像是小师妹在苏府漪兰轩院子里养的君子兰。

他有点印象。

好像是午后。

欧阳戎目光扫过屋内,又低头看了看他自家撑起的修长身子。

有些事情甚至不用问两手捂胸、松气跑来的白毛丫鬟,他都已经通过蛛丝马迹,了然了一些事情。

云梦泽的大雨和涨水应该停止了,且他昏倒后,狄公闸应该没有塌方。

否则他现在就不会在家里梅林小院的主屋醒来了,早就被转移到山上,避开被水淹没的县城。

身上破皮泛白的水泡还未愈合,证明也没昏迷多久。

另外,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欧阳戎在屋里,看见了上回小师妹鞭刑后、他给她治理发烧感冒的药材与治疗方法。

叶薇睐倒也聪明,直接拿来用了。

且身下这席新被褥上,也有熟悉的白毛丫鬟娇躯与及腰银发上的香氛。

看来是一直日夜守在他的床榻前。

“檀郎,身子可还有不舒服,奴儿去唤州里请来的医署大夫……”

叶薇睐像一只刚刚脱离冬眠、迷糊出窝的敏捷小松鼠,白毛小脑袋凑近欧阳戎只穿对襟披衫的身子,拉起他手,东瞧西瞧。

“檀郎渴吗,奴儿去给你倒杯水……”

眼袋有点深的少女像是有很多很多倾述,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还没等欧阳戎开口问,跪坐榻前的她扬起小脸,灰蓝眼睛泛起的晶莹眸光、扫过欧阳戎的嘴唇,话题拐到了这一个来。

床榻前,叶薇睐喜笑颜开的背身,手背擦了擦微红眼角,奔奔跳跳准备去桌旁,给欧阳戎倒茶水。

“额,我……”

欧阳戎摸了摸有点生起干皮的嘴唇,胸膛下再坚硬的心,此刻看见这道忙前忙后的小身板,都不禁会泛起些柔情。

“薇睐,辛苦了。”欧阳戎不禁开口苦笑:“是我不长记性,有病根子还强撑,在水里泡着逞能,让你和大伙担心受怕……”

“檀郎!”

似是欢笑准备去倒茶的少女走到一半忽转身,乳燕归巢般扑进欧阳戎怀里,她蓝眸噙泪,情难自禁呼喊。

“咳咳……怎么哭鼻子了?我不没事吗。”

欧阳戎咳嗽两声,两臂抬起,顿了顿,还是落下轻轻拍了下怀中白毛丫鬟软若无骨的削肩,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