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滑的舌尖轻轻卷过残留的酒液,宛若灵蛇悄然滑过。
罗纨之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昀。
谢昀掀开眼睫,笑眼微弯,沾了水光的唇瓣好似分外柔软。
让人望之欲欺。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罗纨之就察觉心里泛起酥酥麻麻的异样。
都说美色惑人,其言不假。
她哪怕清醒理智时候对上谢二郎这张脸,都难以做到心如止水,也不怪她酒后会那么肆意妄为!
脑袋里正胡思乱想,她冷不丁想起那天夜里的一些小细节,确实是她先缠着谢二郎要亲要咬,俨然把他当做了一块喷香的糕点,细细品尝。
谢二郎许是被她咬得难受了,将她压在榻上不让乱动,她还不肯罢休,胡言乱语嚷着不会让他吃亏,他也可以尝……
“如此尝过,便不算浪费了。”谢二郎掏出帕子,把她的指头擦净,抬头望她。
二郎突然冒出来的话与她心底所想,竟然离奇得相似,弄得罗纨之险些要以为谢二郎真能窥探到她心底所想。
罗纨之的红眼圈在忽而变得绯红的脸色映衬下不再明显,而那湿漉漉的睫毛轻颤,还在极力掩饰眸中的慌乱。
“在想什么,脸这样红?”谢二郎似是不解,可是眼睛分明含着笑意。
罗纨之又羞既怕,羞是因为他这一举动居然让她想入非非,怕是自己竟然被他影响至此。
还是说谢二郎连在“勾引”人的方面上也是无师自通、出类拔萃?
他那张言笑自如、等着看她落荒而逃的脸,实在太可恶了!
罗纨之像是被扎到了,浑身不自在,她努力稳住心神,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微侧过脸,让细白的脖颈显露出优美的弧线。
“可我颈上也沾上了呢。”
她嗓音轻而婉柔,像是一片带着潮意的春风,不请自来。
酒液从高处浇上她的指头,四溅的水珠落上了她的颈侧,留下湿.润的痕迹,此刻迎着光,微微发亮,犹如挂在那白玉上的露珠。
谢昀的笑意消退,本就漆黑的眼眸宛若蒙上了一层雾气,犹如大雾封锁的深潭,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他从幽暗的地方窥视着,蠢蠢欲动。
罗纨之心口一跳,约莫觉得差不多,起身想离开,谢昀伸手把她拉住,让她刚抬起的臀又坐回原处。
他右手扯下左边的手套,露出修.长的手指,伸到她颈侧沿着水迹轻刮带抹。
略有薄茧的指腹摩擦着她的肌肤,让她不由回忆起被他埋颈深吻时全身战栗的感觉。
好似有无数根细长的丝线,随着他的碾转吮吻,时不时牵扯着她的四肢,不规律的轻颤。
罗纨之忍不住收起双肩,往后躲去,但是谢昀已经手指挪走,转而抵在她唇瓣上轻压。
“你也尝尝吧。”
罗纨之一惊,对面谢二郎似笑非笑看她的
反应。
他越表现出淡定,罗纨之更不想自乱阵脚,她依言伸出舌尖把被蹭上来的酒舔进嘴里。
这酒闻起来香,尝起来味道也不错。
她很快就把那丁点酒味品完,抬头见到谢二郎正盯住她的唇瓣,若有所思。
罗纨之抿住了唇,心乱不已。
/
谢昀是下午去见得老夫人。
老夫人问起芩娘子的事,想知道谢昀的心思。
许多次她都想过要给他再添几个婢女。
哪个郎君长这么大,身边还没有几个知冷暖的?
她也是过来人,知道男子没有几个是真正不喜爱女色的,若是不喜,那多半有病!
身为谢家的宗子,不但担负着强族兴旺的重担,还应该及时开枝散叶,培养下一代,继续维持家族兴旺。
谢昀对芩娘子面上并无明显的憎恶,只淡然道:“祖母打算如何处置?”
他这么说,便是不想要芩玲儿,一如他从前的多次拒绝。
老夫人皱眉道:“你是郎君,当做大事,后宅小事哪需要你来过问,你莫不是因为那罗娘子才这样兴师动众?”
虽然老夫人心中已经猜测出,这件事和芩娘子必然些许有关联,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又盼望着谢二郎能够心软放她一马,或者收为己用,那最好不过。
“祖母不是常说,家宅不宁也与主君关系很大,我既做了谢家的宗子,家事亦不可能不管。”谢昀道:“若无杀一儆百的决心,这样的事日后也会层出不穷,难道孙儿是那般来者不拒的人,要尽数全收?”
老夫人出言犀利道:“你倒不是尽数全收,你就是看上了个不能服众的!”
倘若他喜欢的是一位高贵的士族女郎,那自然无人刚置喙,可偏偏他用心护着的那位微不足道,这才让人纷纷起了心思!
“镇不镇得住外人,那是既明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
谢昀起身朝老夫人行礼,神色自若,偏又语气寒凉:“祖母若不忍心,既明可以代劳。”
像敲打他手下部曲那样代劳?
芩玲儿可没有那么硬的身骨!
老夫人胸口憋着郁气,放下杯子,下定决心道:“还是我来处置吧!”
/
老夫人回来后芩娘子的日子也未见的转好,她从一开始的镇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夜不安。
狭小的屋子都被她来回转了上千次。
终于等到老夫人召见,她已经憔悴不已。
一看见熟悉的院子,芩娘子忍不住委屈落泪,芩嬷嬷在门口迎她时也心疼得眼圈红了,把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念道:“乖乖儿,一会到老夫人面前,可千万要说自己毫不知情……翠羽那个贱蹄子不是时常到你屋中吗?咱们……”
芩嬷嬷边说,芩娘子边点头。
两人脚步不紧不慢走进屋,老夫人两□□叉,珈趺静坐,檀香袅
袅而升,显得十分宁静。()
“老夫人,玲儿来了。”芩嬷嬷哽咽道:“看看这孩子消瘦的,幸好老夫人回来得快,再关几日,指不定都再难见到老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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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娘子呜咽一声,扑到老夫人膝前,先发制人,“老夫人,玲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她们说的那些事我一概不知,定然是有人妒忌我受老夫人宠爱,以此构陷于我!”
老夫人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膝前泪流满脸小女郎,缓缓问:“你不知情?”
芩娘子察觉出老夫人语气的微妙,但她只能听芩嬷嬷的话,一口咬定,“玲儿不知情。”
老夫人叹了口气。
从小放在身边教养的孩子,到底是让她惯坏了,如此大事也学会隐瞒她。
若芩玲儿知错,诚实向她坦白,兴许她还会念着往日的情分。
她失望地看着她:“你可想好了,给人下毒如此恶劣之事,还是在扶光院,即便二郎不追究,我也是要追究到底的!”
下毒?
芩娘子没有想到,他们调查了半天居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她是万万没有胆子用毒的,她知道这是老夫人的禁忌!
“那不是我!玲儿真不知情,想必是那罗娘子自己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想要以此陷害我!”芩娘子掰扯到罗纨之身上。
“老夫人,您是看着玲儿长大的,她的品性你最是清楚,她连只蚂蚁都不肯踩死,怎么会做这样恶毒的事情呢!”芩嬷嬷也赶紧求情。
老夫人曾有一爱女,正是死于毒杀。
故而谢家对控制药品极为严苛,就连院子里长得野草都有专人辨别,以防生出毒草,用来害人。
老夫人不说话,只是那双睿智的眼睛闪烁着让人胆寒的精光,就好像这已经是她容忍的底线。
芩娘子知道老夫人的手段,心口颤了颤,就生出了退意。
这些出身簪缨的贵女又怎么可能真正怜惜她们这些卑微女郎?
一旦有了忤逆,抛弃是眨眼的事情。
芩娘子心中惶恐,她深知自己的受宠不过是毫无根基的空中楼阁。
不过是因为她的名字恰巧与老夫人痛失的爱女相似,也因为她父母双亡的悲惨经历让老夫人一时心软,这才收养在了身边。
她回忆起老夫人第一次见她时,手掌轻抚在她的头顶说:“多清秀的孩子啊,你没有了父母,而我没有了女儿,上天合该是要把你送到我面前来啊。”
于是她从一孤露女郎,成为谢家老夫人身边的近宠,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由此,也生出了无尽的欲.望。
老夫人年岁已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驾鹤归西,她想一直过这么好的日子,唯有嫁个好郎君。
可是,谢二郎看不上她,即便她把他身边的人挤走,他还是不曾考虑过她。
老夫人拂开芩玲儿的手,芩嬷嬷惊诧:“老夫人……”
芩玲儿怕极了,对上老夫人严
() 冷不近人情的面容,更是心慌意乱。()
一旦老夫人不为她撑腰,她的下场便是被关回戒院等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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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段无趣清冷、粗茶淡饭的日子,芩玲儿就要崩溃,哭着道:
“老夫人明察!玲儿真的没有下毒药,那不过是壮阳的补药!而且,而且是大郎君……”
“住口!”老夫人一拍桌几,一字一顿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芩嬷嬷脸色一白。
她都不知道芩玲儿对她亦有隐瞒,这会居然还扯出大郎君来,如此老夫人更会迁怒于她啊!
芩玲儿没有抵住压力,亲口承认了下药的事实,害怕地痛哭了起来,“老夫人就饶了我这会吧!”
事情既水落石出,芩嬷嬷纵使再心疼,也不敢这个关头为她求情。
而老夫人则快刀斩乱麻,做主把芩玲儿迅速发配出去。
别说一个体面的世家郎了,即便是寒门学子也轮不到她,老夫人对她何其狠心,最后居然是把她配给了郊外庄子上一管事的小儿子。
芩玲儿随老夫人去庄子避暑时可是见过那粗鄙的男人,生得黝黑不说,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两只眼睛就跟饿了十年的豺狗,总是冒着幽幽绿光。
芩玲儿伤心欲绝,为此大病一场也不能让老夫人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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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玲儿低调嫁人这件事在谢家婢女之中唏嘘了许久。
因为她们也算是看着芩娘子在谢府狐假虎威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过她会如此惨淡结局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