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年轻(2 / 2)

他想明白了,谢三郎一没有上报,一不打招呼,是压着他的头做选择,要不舍掉儿子,要不舍掉家产。

那可是他们老袁家嫡系的独苗,是他老来得子的金疙瘩,哪舍得让他掉一根汗毛!

“那又如何。”谢昀站起身,他松形鹤骨、壁立千仞,有着远超外表皮囊的沉稳,面对长者的辱骂依然保持从容不迫的仪态,他压低的视线带着一种威压,叫人忍不住避他锋芒。

“我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屋子里的人尽数低了头,唯有气头上的袁家主还往地上啐了口,“竖子!休得猖狂!你忘记你们谢家祖训“不以挟主立威、不以外戚苟进、不以强枝压干”①,你看你如今所作所为,你这是背弃祖宗!你、你不如九郎远矣——”

“我若是谢公,选大郎、九郎皆可!而不是你谢三郎!”

谢家子弟之中唯有谢三郎是公认的不似谢家人,他好像完全摒弃了温和儒雅的那一面,变得恣肆、大胆、冒进甚至——不择手段。

可偏偏,他那副谪仙一样的样貌充满了迷惑性,让人提起他,还是充满了向往与崇敬。

只有他们,只有他们这些在谢三郎那张动人昳丽的皮囊下吃尽苦头的人才看得清楚明白,他从来不是个好人!

覆舟山,怎么就葬不下他谢三郎呢?

看清楚袁家主怨毒的眼神,谢昀也不在意,想杀他的人很多,但是杀不了他的人更多。

所谓成王败寇,从出生起,每一步他都在与人鏖战搏斗,胜者获得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性命,只是这个环节,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可我总有办法让他选了我。”谢昀睨着他,轻轻地说:“你们若以为选个温和的宗子就能免受此‘劫难’?大错特错,是时局成就了我,也是时局败了你们。”

袁家主蠕动几下嘴唇,呼吸沉重,犹如下着恶咒:

“谢三郎,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你所控,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如愿所偿!你现在看着风光,但一意孤行必没有好下场——”

“你敢说,谢璋死前就没有后悔,没有后悔选了你吗!他是想弃了你啊——”

谢昀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他是后悔过,可那又如何?

谢昀将他的叫骂声弃之脑后,坚定而从容地走入昏暗的夜色。

/

九郎的侍卫扑了个空。

扶光院里的人都不在,

() 他在附近转了好几圈,好巧不巧撞见踏着月色而归的谢三郎与苍怀。

谢昀听了他的话就直接转身往九郎的秋籁院去接人。

侍卫正好是那次九郎带去安城的,看见这一幕不由心想,府里的传闻扑朔迷离,但在他看来,三郎确实待这女郎与旁人不一般!

秋籁院的正堂灯火通明,两名婢女都按不住罗纨之,谢九郎一个郎君也不好上手帮忙,只能端着碗连声哄她乖乖喝药。

门口处走进两人。

“三郎来了。”

闻声谢九郎回过头,就着温暖的烛火,看见眼尾还带着凉薄冷意的谢三郎,起身解释:“三兄,罗娘子八成是喝了不干净的东西,现在神志不清的,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她不是喝醉了?”谢昀盯着满脸酡红、醉眼朦胧的罗纨之,微一皱眉。

谢九郎摇头,“我看不像醉酒,不说醉不醉,她这个状态也不可能好端端走到我这儿来……”

未完之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罗纨之到谢府才一个多月,除去文渊阁、家塾之外,别的地方她基本没有涉足,就她这迷迷糊糊的样子,半途没有掉进池塘里都是万幸。

罗纨之裹着大衫、薄毯,发丝乱糟糟翘在脸颊,耳边两颗圆润的小珍珠尚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而她潋滟的目光落在谢三郎和九郎脸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婢女在谢三郎进来后不约而同躬身后退,此刻没人按住的女郎就摇摇晃晃起身,裹住身体的薄毯从她肩头滑下,居然露出一片雪白的肩头,屋中的几人顿时吓傻了眼,纷纷低头避嫌,唯有谢昀目光不避,看她行动。

忽然女郎脚下被垂落的毯子一绊,人就往前扑。

幸亏谢昀瞧见了,及时走前几步,张开手臂接住倒过来的女郎,女郎的身骨纤细,好似没有重量的一片鹅毛,扑了他一怀的幽香。

他抱住人,伸脚把地上的毯子勾了起来,裹住她裸.露的肩膀,罗纨之在他手中,抬头看着他的脸,水盈盈的眸子还轻轻眨了眨,蝶翅般的浓睫把眸中的水光搅得潋滟。

“九郎,老夫人院中的岑嬷嬷在过来的路上。”一婢女进来禀告。

“岑嬷嬷?她这么晚到这里来做什么?”九郎摸不着头脑,今日的怪事一件接一件,他正要回头问三兄。

那边谢昀已经果断把想要挣扎的女郎拦腰抱起来,“我们从侧门出去,苍怀去请宋大夫来。”

苍怀面色不改,唯有眼睛再次震了震,他紧随谢昀的脚步往外,口里道:“宋大夫去城西义诊了,找起来要费点时间……”

“多派几个人去找,找到立刻带回来。”

苍怀领命。

谢九郎见谢三郎带人走了,也明白他是在避人,遂理了理衣袖,让婢女把堂厅速度收拾好,自己则揉着太阳穴出门去迎岑嬷嬷。

头疼,这位可是老夫人的眼线,整个谢府最难缠的老嬷嬷。

月光如霜,落满小径,林枭桀桀伴着虫语

罗纨之在走动间被晃得半醉半醒,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腰,托在她大腿之下,她的一只胳膊随着晃动能轻触到一面宽厚的背。

身上好热就好像受寒引起的发热一样,烧得她眼睛都要疼了。

谢三郎虽然抱着她也一点不费劲,可是罗纨之却难受得不行。

所有的重量都紧悬于那一条用力箍筋她身体的手臂,就好像把她吊了起来。

没过多久,罗纨之的胃又重新翻腾。

“放、放开我……”她捂着嘴,挣扎得厉害。

谢昀不得不把她放下来,女郎立刻瘫到地上,欲呕却先咳了起来。

谢三郎何时照顾过“酒鬼”,只是眼下苍怀、素心不在,他那些暗卫又不好召出来干这种事,他只能亲自动手。

怕女郎待会吐自己身上,他干脆把人掀到了他的膝上,让她趴好,用膝盖轻颠着她,帮助她平缓气息。

这种事谢昀生疏,也是自己想当然这样做。

不管有没有用,心意总是好的。

只是罗纨之领不了一点情,没几下,小手拍着他的大腿,哭道:“别、别再頂了,要、要吐了。”

谢昀听到她说不舒服,马上松开手。

罗纨之立刻从他的膝头爬下,蹲到一边的花丛旁。

可还是和之前一样,想吐却连水都吐不出来,罗纨之泪眼婆娑地坐在地上半晌,又被谢昀拉了起来。

“不能喝酒,怎么还喝这么多?”

罗纨之推开他,拧眉结巴道:“你、你别管。”

谢昀:“?”

罗纨之话都说不利索,人也站不直,但拒绝地很干脆,也不要人扶,就固执地想自己走。

可当她摇摇晃晃原地转了一个圈后似是不知道方向,又把浮着红晕的脸转向他,“你能不能……”

她认真想了会,歪头问:“……带我去找谢九郎?”

“九郎?”

“嗯!”罗纨之用力点了下头。

“为什么是九郎?”

“他好。”

“他好,我就不好了?”

幸亏这附近没有人,不然谢昀都问不出口这么矫情的问题,活像个三岁孩子与人争高低,而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这次女郎思考的时间更久了,像是在绞尽脑汁想他为什么不好。

其实怪不得罗纨之如此,比起谢三郎,九郎天生带有亲和力,很容易让人喜欢与亲近,尤其在她迷迷糊糊且意识不清的时候,本能更相信谢九郎是个好人。

只是谢三郎究竟是哪里不好,她却很难说得上来。

平心而论,他没有不好。

只是他犹如头顶的烈阳,她就似叶上一滴晨露,露珠怎敢亲近烈阳?

她光是多看几眼,就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在彻底晕倒失去意识前,她被人揽进怀里,硬邦邦的胸膛挤压着她的鼻尖,她眼泪涌了出来。

谢三郎让她好疼。()

再醒来时,罗纨之勉强撑目,环顾四周,灯影憧憧,虫鸣啾啾,似乎正是夜深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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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正坐卧于一个三面围合的陌生矮足榻上。

“渴了吗?”

声音从身侧传来,罗纨之把眸子转了过去,似是刚刚沐浴过的谢昀身穿银白的广袖大衫,正端着一碗还冒着细烟的汤,搅动着瓷勺,帮助散热。

罗纨之呆愣望着他,没有反应。

谢昀又把碗放在边桌上,拖着张短背椅到她面前,朝她笑了下,翻起她昏迷前的旧账,“是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不能再接近九郎的话?”

脑袋如灌满浆糊的罗纨之丝毫没有察觉出不对,本能发出疑问,“为什么呀?”

“有我还不够吗?”谢昀目光格外沉静。

若换个清醒点的人来看,不会觉得他的平静无事,相反会觉得他现在的安静可怕。

就像是藏着湍急暗流的大河,光从表面无从得知其中的危险。

罗纨之望着烛光下越发俊逸的郎君心脏不安分地颤了颤,口里却道:“可、可我不想要你啊。”

谢昀知道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神智不清醒的女郎较真,可是她现在是不清醒,但谁能说她的话就不是真心话了?

谢昀不想自欺欺人。

清醒时候趋利避害使她不敢直抒胸臆,醉后她就没有这一层顾忌,所以大胆又直白。

为什么人总说忠言逆耳,那是因为有些话天生就不让人喜欢听。

“是不想,还是不敢?”

女郎薄汗浸湿了鬓发,连鼻尖都沾了小粒汗珠,整张脸如三月的春桃,艳丽无比,她目光更是像是被风揉皱了池水,波光粼粼,永不平静,她嘟囔道:“……都一样。”

“你说的对,都一样。”

谢昀用指.尖蹭掉她热出来的汗珠,罗纨之整个人都颤了下,她不受控制去追逐那一蹭就离的指头,想要接近那一点清凉,呜咽道:“热……太热了……”

她本来就在发烫,还被人用被子捆住,内热外热都捂着不能挥散。

仿佛是一块泡在温水里的饴糖,她渐渐都要热化了。

谢昀看罗纨之蛄蛹挣扎个不停,的确像是很不舒服,便把系在被子外的带子扯散。

罗纨之立刻就如破壳的雏鸟迫不及待钻出来,转眼就雪颈香肩,幽香扑鼻,是真正的活色生香。

出来第一件事,她朝着身边的郎君伸出小手,似是想要触碰他的脸,因为那肌肤玉白看着就冰凉,然而所剩无几的理智还是让她在最后一刻停住了。

她的指虚挺在他的脸颊前。

犹豫了。

谢昀却捉住女郎正要缩回去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脸。

罗纨之的手一颤,那双美眸蓦地睁大。

谢昀牢牢盯着她,没有挪开视线。

世上本就没有容易的事,但他要的,就一定会得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②

有些人为权,有些人为财,也有些人为色。

而他不过想要这个会不顾一切的女郎,不顾一切地选择他,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对么?

谢昀压低的嗓音带有惑人的引诱:“那为什么不选我?因为我不是年轻郎君?我不年轻力盛?”

“……什么?”罗纨之愣住了。

彼时她胡乱找的理由,自己都未曾记在心上过,忽然被谢昀提起,半晌都没回过神。

谢昀带动女郎纤细柔嫩的手,从他的脸颊上挪下,缓缓按在自己的胸腔上,认真问她:“你说说看,是我哪里不年轻?哪里不力盛了?”

一字一句,让罗纨之身心皆颤,他潮.热的呼吸似乎已经随着声音拂到了她的耳尖,烫红了她薄弱的皮肤。

“——是哪里,令你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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