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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回到宿舍。
洗完澡靠在床头,手里捧着打开的《哈利波特》,却也没低头去看。
她是在想,自己还是太自大了,为什么会觉得温泽念无视她呢?
回避,或刻意靠近,都说明对这个人还特别着,温泽念显然没有这样了。
温泽念对她的态度,好似她是一个旧日熟人。
连无视的必要都没有。
第二天,孟宁和邹珉便接到了杜舒文的约谈电话。
大概访谈这种事,总要从细枝末节的部门开始,一点点往里深入。
约谈的地点是酒店酒廊。
孟宁和邹珉一同过去,杜舒文陷落在沙发里翻一本熙华酒店出品的杂志,听到脚步声抬眸冲她俩笑笑:“坐啊。”
孟宁发现杜舒文这人有个很神奇的本事。
她希望人觉得她干练的时候,她便显得很干练。她希望人觉得她亲切的时候,她便显得很亲切。
变色龙一样。
孟宁和邹珉对视一眼,落座。
“没什么可紧张的。”杜舒文翻杂志的姿态很放松:“就是担心你们紧张,所以约在这里,喝点什么?酒店没办法给这次约谈做薪资补贴,我自己掏钱请客怎么样?”她笑着开句玩笑。
邹珉瞟向孟宁,孟宁:“其实我们酒量不怎么好。”
杜舒文扬唇:“怕我灌你们套你们话啊?那不能够。喝西瓜汁怎么样?再点些小吃,好吧?”
挺客气的征询她们意见。
不像某个人,自己对一件事有明确倾向的时候,总爱使用祈使句。
孟宁正这么想着,某个人就踩着高跟鞋走过来了。
温泽念走到杜舒文旁边,杜舒文一仰头:“跟大老板聊完了?”
“嗯。”
“那赶紧的坐下,别总让我仰望你。”杜舒文收起膝盖让温泽念进去。
杜舒文是与邹珉对坐的,温泽念瞥了一眼,也没问杜舒文“你为什么不坐进去”,擦过杜舒文的膝盖,到孟宁对面坐下了。
她一落座,带起淡淡一阵香。
坐姿总是端雅的,双手叠放于膝头,浓睫微垂着:“喝什么?”
她视线落在桌面灯光的投影,孟宁也不知她这句话是对着谁问的,邹珉没答话,杜舒文正低头回短信,孟宁只好轻声说:“西瓜汁。”
温泽念便叫来服务员,要了四杯西瓜汁。
杜舒文处理完工作,一看自己面前已上了杯西瓜汁:“嘿,我没说我也喝西瓜汁啊,我要喝酒。”
又瞥一眼温泽念面前:“你这个酒鬼,怎么也喝西瓜汁啊?”
她在员工面前吐槽起温泽念也没什么忌讳,好似刻意拉近距离,让人放松下来。
温泽念没回怼,只说:“嗯,就西瓜汁。”
她压低的嗓音配平和的语调,总有种让人心悦诚服的感觉。杜舒文撇了下嘴角:“那点些小吃,好吧?小吃点了么?”
“还没。”
她让服务员上了些Tapas。
四人边吃边聊,孟宁发现杜舒文的问话很有技巧,先是很随意的聊着两人的生活,间或插一些关于酒店的问题,让人的确很难判断她问这一问题的目的,也就很难准备出所谓的“正确答案”。
温泽念见缝插针的补两个问题,两人的确配合得天衣无缝。
温泽念姿态优雅,模样漂亮,喝西瓜汁的样子也像在品一杯醇酒。皓腕搁在膝头,行政酒廊灯光偏暗,她浓睫总是半垂着,让人分不清她在同谁讲话。
孟宁有时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问自己,见没其他人说话,才开口接下去。
温泽念抿一口西瓜汁,淡淡的“嗯”一声。
邹珉渐渐放松下来,在杜舒文又开一句玩笑时也能哈哈一笑,孟宁端着西瓜汁,也跟着轻笑了声。
温泽念直到这时,掀起眼皮看了孟宁一眼。
孟宁本想移开视线,又觉得,温泽念昨晚主动找她时那样坦然,她这么回避着不太好,便抿唇冲温泽念轻轻笑了下。
温泽念好似有一点点意外,眸光凝了凝,才轻飘飘的从孟宁脸上移开。
温泽念第二次抬眸,是在孟宁发出第二声轻笑的时候。
那眼神好似并非问孟宁,而是在自问:杜舒文讲话有这么好笑?
视线停在孟宁脸上时,她忽而放下手中的果汁杯,杯脚磕在桌面轻轻“咣”的一声。
这一声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但对一个训练有素的五星酒店从业者来说,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反常。
只有那么一点点。
因为温泽念站起来很平静的说:“跟我走。”
孟宁感受到温泽念视线落在她头顶,才意识到温泽念这句话是对着她说的。
“啊?”
“你好像,”温泽念垂着手腕并没有来拉她的意思:“过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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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灯光下,温泽念这么一说,杜舒文才向孟宁看过来:“哎哟,好像是有那么点,脖子上起小红点了。”
杜舒文催促:“赶紧的,去酒店医务室。”
“不。”温泽念言简意赅:“去医院。”
她贴着杜舒文的膝盖走出去,才回眸来看孟宁:“听见了吗?”
孟宁站起来:“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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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跟着温泽念走出行政酒廊,心里想,上次她过敏的时候温泽念很浮夸的找直升机给她送药,这次不会同样浮夸的找直升机送她去医院吧,哈哈哈哈,那才真有绿江小说女主角待遇了。
想多了,温泽念带着她往酒店内部停车场走去。
毕竟她俩现在的关系,也不是温泽念来替她造梦了。
孟宁本以为温泽念会找司机相送,没想到温泽念自己掏出车钥匙,解锁一辆迈巴赫。
迈巴赫?温泽念自己的车?
“上车。”
“哦。”孟宁回神,拉开门坐上副驾。
副驾跟驾驶座是有那么些过从甚密,但孟宁也不好意思坐后排,跟把温泽念当司机似的。
温泽念开车的姿态很熟练,所以有种轻盈的优雅。她把车开出停车场,嘴里问:“过敏的食物变多了?”
今晚的食材里,并没有孟宁以前过敏的白蘑和青豆。
孟宁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怪。
分明她现在和温泽念的关系淡而疏离了,甚至温泽念连对她刻意的无视都没有。
可温泽念的的确确记得,她对哪些食材过敏,那些都以为自己可以忘却的记忆,实则DNA一样刻进血脉,平时不彰不显,非得遇到些什么事时才冒出来。
偷袭般给人一击。
孟宁扭头望着窗外:“我不知道。”
她到现在也不知自己是对今晚的什么食材过敏。
颈间带着淡淡的痕痒,她望着车窗外不断掠过的街景。古老的皇城自有它的魅力,钟楼与鼓楼隔着段距离遥遥相对,在夜色中像两个老朽的说书人,而它们也曾以自己的声音为时间划下刻度,暮鼓晨钟,声声年年。
四季轮转间,时间就那样过去了。
车窗外一片枯叶凋落,孟宁忽然发现——她是在同温泽念共度一个秋。
路灯洒出一条起伏的琥珀色的河,曾经她以为从此隔着晨与昏、昼与夜的人,与她同乘在一叶小小的扁舟上,共度一个秋。
温泽念开车很安静。
没有刻意打开车载CD,没有跟孟宁寒暄空调的温度是否适宜。等一个红灯时,她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纤长食指好似极不经意的点两点,孟宁望着窗外,能听到她指尖轻点
的声音。()
孟宁也能想象,此时路灯透过挡风玻璃洒在她脸上,暖黄的,把她也染成一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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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孟宁看枯叶,看路灯,看打着旋儿L的夜风拨弄店招的风铃,就是不看温泽念。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她竟然觉得,舍不得去看一眼秋天的温泽念。
温泽念开车的姿态像在送任何一个普通员工,并没过分急切或关切。下车时她握着手机回复工作信息,只略回头看了眼,看孟宁有没有跟上来。
然后摁一摁车钥匙,很利落的锁了车。
医院也是秋天的医院。
不知为什么,秋天连医院都显得更温柔些。
两人走进去,温泽念带孟宁在自动挂号机上挂急诊,孟宁又得先用手机注册诊疗卡,她埋头操作时,温泽念站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也埋头摆弄手机。
夜晚的医院人潮并不密,挑高的穹顶让人联想起神圣的教堂。
温泽念压低的声音甚至带一点点回响:“好了么?”孟宁点头,她说:“那走吧,就在一楼。”
抽血做检查,此时孟宁颈间的红痕已在逐渐明显,医生建议输液。
孟宁:“不用了吧。”
此时温泽念脸上的神情明显有点不耐烦:“该输就输。”
背后潜藏的语句好像是:废什么话。
孟宁:……
她有点替温泽念头疼。
温泽念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现在肯定都不愿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偏偏温泽念运气不好,摊上她不知为什么食材过敏。这事发生在约谈期间,温泽念又不可能不管。
孟宁想提议:“要不你先回去?我自己输完液打个车就行。”
但她不敢。
她直觉温泽念会更不耐烦。
于是她顺从的答了句:“好的。”
那时她面对医生坐着,温泽念抱着双臂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下巴复又抬上去:“嗯。”
孟宁发现了,自打这次重逢后,温泽念就很爱单字单字的往外蹦,懒得跟她多说一个字似的。
偏偏温泽念那又冷又慵的调子,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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