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澜差点直接拔剑给他刺几个窟窿。
这晏长寿想法一下子赶超在了他们的前头。
松溪书院和潜心书院若是因凝溪兄而长留史册,那这一座长寿坊自然也会出现在史书之中!
“此等好事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晏长寿哈哈一笑,拍了拍差点与他决裂的好友的肩膀,“放心,我和段酌微商议过了,我们这些人除了琳仪之外,都会正式入籍这两所学院,我也已经替你们表达了这方面的想法,有很多需要你们使力的地方,当然你们若是不愿意出钱出力,那也就算了。”
“长寿兄你这事办得漂亮!”秦澜哈哈大笑,顿时拥抱晏长寿,“傻子才不想出钱出力,若是钱不够,我将我家中老父卖了都行。”
容秀在一旁长叹,“我将我卖了都行。”
华琳仪惊了,这么猛?
容秀道:“倒贴些钱卖给凝溪兄都可以啊,就是不知他要不要。若是做小都不行,不知暖床丫头他缺不缺。”
“你要死!”华琳仪直拍额头,见过不要脸面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
容秀的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夜黑户寨朝着那匪首冲去,顾留白斩杀那无头菩萨庙匪首的一刀,真正已经斩在了她的心上。
一夜就能保住五皇子。
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少年有这样的能耐吗?
……
“先前所有御史台以及下到幽州来巡察吏治的官员,都要先行去拜会邹老夫人,我先前以为更多的是尊敬,但现在想来,却是小看了邹老夫人。他们这样的做法,恐怕是因为他们之前来过的同僚暗中知会过他们,拜过邹老夫人之后,他们在这边做事的效率会事半功倍。”
顾留白和裴云蕖刚刚在五皇子的面前坐下,五皇子就又开始了自己很擅长的自我安慰,“我的命还真的是硬啊,也幸亏是来了幽州,遇到了这么一尊大神,不然去了别的地方,早就被他们整死了。”
这一夜他也没有合眼。
事关自己的人头,他虽然没有去松溪书院,但却也时刻关注,大概知道了结果。
“三皇子和你有什么仇?”
顾留白将几本小册子放在五皇子的面前,“你这位三哥看上去也不是泛泛之辈啊。”
“居然不是太子,这厮居然也这么厉害。”五皇子翻看着几本小册子上的内容,额头上又是一层冷汗,“布局这么深远?”
这几本小册子上的东西,倒是有小一半和这三皇子有关。
不只是周愈,幽州城里城防军里明显都有两个将领和他有着暗中的来往。
在五皇子还没赶到幽州之前,周愈和那两名将领已经明显在配合着让一些人进入了城门卫。
明面上只是一些不起眼的正常调动,但按照两个书院的学生整理出来的线索,那些人在城门卫挂职之后,其实大多没有真正入职。
而且最为奇特的是,这些人才来了不久,但沙洲方面的调令却已经过来了。
这种轨迹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些人干了一票之后,过几天就要悄无声息的调去沙洲。
就算是城门卫一个个查出城的人,也不会怀疑到这些人的头上。
城门卫不会管自己人的正常调动。
“这回要糟的是四皇子?”
这小册子里还有一些极为重要的线索,居然是一些和无头菩萨庙修行的有关药物的买卖记录,加上陈屠之前审讯逼问出来的线索,结果居然指向的是四皇子。
但是和三皇子的一些布局相比,指向四皇子的线索无论是在裴云蕖还是在五皇子看来,似乎有些过于清晰了。
无头菩萨庙的事情已经在往上捅,接下来只要控制住这份线索里的人,把这份记录往上一通报,那这四皇子看起来想翻身都难。
“他会不会被人栽赃了?”
五皇子看着闭目养神的顾留白,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这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既然无头菩萨庙的事情已经往上通传,这些线索不需要你去提报,皇帝肯定也查得出来,就看他这次想办的是不是你这四哥了。”顾留白道:“你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将周愈他们和三皇子勾连的这些线索丢到你父皇那里,昨晚上那么一大拨人到底是谁的手下,就让你父皇去想吧。”
顿了顿之后,他看了一眼五皇子,认真道,“你在这幽州城里应该没有这么多人手?”
“有是有。”五皇子讪讪一笑,道:“但我的人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不做。这寂台阁一查就轻易查出来了。昨晚上他们的行踪,我也已经一一做了阐述,早就丢给寂台阁让他们核实上报了。”
裴云蕖笑了。
求生欲很强。
看来哪怕没有松溪书院和潜心书院这些学生使力,五皇子一时半会也掉不了脑袋。
“幽州自古都是兵家重地,我三哥在这里默默布局,我倒是也不觉得意外。”五皇子继续翻看着那些小册子,“只是这里面居然没有我大哥的什么事,我就觉得不可思议,总觉得有点不对。”
顾留白平静道:“听你的意思,你一直觉得太子厉害?”
“我混到今日的田地,只想保住自己的人头,就是觉得我们这些个兄弟,没有一个有他厉害。”五皇子忍不住苦笑,“我三哥自然是厉害的,其实七弟也很厉害,只是我总觉得他们还是没有觉察到,哪怕我们兄弟几个加起来,说不定都算计不过太子。”
“你是因何觉得他如此厉害?”裴云蕖也有些心惊,五皇子已是她见过的最聪明最狗的人之一,而且异常果决,这样的人竟然对太子有如此之高的评价,那这风传之中很一般的太子,那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了。
“小时候我和他一起修行,修行同样的东西,他打我和玩一样,但似乎从他懂事一些开始,他就一直和我差不多了。”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情,他做什么事情,都似乎只是刚刚好,任何方面,任何事情的考核,他在我们所有人里面,始终是位列中游,不会是最好的那两个,也绝对不会是最靠后的几个。他做的事情,总是会让我父皇觉得还成,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不算满意,但也不会对他不满意,然后让他学的东西,他都能学得进去,但又不会一下子显得太过惊艳。哪怕是猜个灯谜,他都是如此。而且他还能不露声色的挑着人家出风头。”
“我六弟从十二岁开始就像是开了窍一样,很多时候父皇出题考核,骑术、射术、刀剑、真气修行,分析战局、沙盘推演,诸如此类,他十次倒是有七八次能够排在第一,但没过两年,他就已经成了父皇最不喜欢的儿子,最近两年甚至都已经被禁足了。”五皇子顿了顿之后,心有余悸道:“我后来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想这是怎么回事,想来想去发现原来父皇自然也非圣贤,他过一段时间,对于某些事物的看法自然也会有所变化,有时候他异常满意的一件事的结果,过了一阵,因为冒出些什么事情,他就会觉得他当时考虑的东西是错的。所以当时六弟那些最合他心意的答案,到后来却反而令他不满意了。因为六弟失宠,他性格越发乖张,有次我生怕他惹出什么杀身之祸,特地想要去提醒他一下的,结果和他的几个宫人一接触,我发现了一桩更可怕的事情,以前我太子哥竟是经常和他往来,闲时没事也到他那里去散心,随便闲聊和请教一些事情…有好些次太子和他谈到的事情,正巧是父皇后来要考核的内容。因为六弟早就想得通彻,所以自然轻松应对。”
裴云蕖的眉头深深皱起,顾留白听到此处,也是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怀疑太子不仅是早就胸有成竹,而且还是暗中引导,他知道如何哄你父皇开心,甚至有可能早就推测出来,你父皇过了一阵,因为什么事情就会改变最初的想法。”
五皇子忍不住冷笑起来,“后来我留了许多心眼子,仔细推究他的行事做派之后,我甚至怀疑,那些使得我父皇改变看法事件,也是他故意推到我父皇面前的。”
“若太子真是如此厉害,那看来可以和你一拼啊。”裴云蕖深深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这太子若是女子,那可谓是婊中之圣。
顾留白淡淡一笑,道:“有些人喜欢骨头先挑硬的啃,按你这么说,太子很有可能是这类,他觉得六皇子对他威胁最大,便先设法让六皇子失宠,但有些人喜欢挑软柿子捏,可能三皇子就是如此,他或许觉得他的四弟和五弟比较容易对付,就想先对付了这两个人再说。”
裴云蕖看着五皇子无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说道,“李氏的做派一向如此,每一代天子登基,倒像是养蛊一般。”
听到养蛊二字,顾留白倒是心中一动,瞬间联想起堕落观来。
堕落观这隐道子之争似乎和李氏皇位之争极为相似。
他认真的看着五皇子,道:“你对堕落观的隐道子之争知道多少?”
五皇子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一点,若不是听你说了这隐道子,我压根连连这种名号都没有听说过。”
顾留白看着他,道:“细想想,你做这堕落观隐道子也绝对够格。”
裴云蕖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五皇子,“你到底是不是堕落观的隐道子?”
五皇子无奈道,“要不你们试试我的真气吧。”
顾留白道:“要不你做个堕落观隐道子?”
五皇子笑了,“求介绍。”
顾留白随手就掏出谢晚的面具和两个葫芦,“你现在就是了。”
“??”
五皇子毕竟聪明,一会他就反应了过来,“你想用我做诱饵?”
“他可会钓鱼了,之前他就用江紫嫣她们那群人钓谢晚。”裴云蕖笑了起来,这种套路顾留白屡试不爽。
五皇子用有些同情的目光看了一眼裴云蕖,心想,傻白甜,你就是他钓的老大一条鱼。
“让我做堕落观隐道子,那我这牺牲可有点大,这脑袋随时都要搬家啊。”他看了一眼裴云蕖之后,又看着顾留白装可怜,“而且我最近掏了五万贯,连手头都特别紧。”
顾留白平静反问道:“若是能除去三皇子,你这生意亏不亏?”
五皇子叹了口气,道:“其实留着我三哥挺好的,只要他显得厉害,太子就不会对付我,就会先对付他。”
“我对堕落观很有兴趣,隐道子只是一个方面。”
顾留白微笑起来,“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堕落观的隐道子,不管你想不想做堕落观的隐道子,我说你是,你就是了。只能委屈你一些了。”
五皇子顿时郁闷了,“你就说你想霸王硬上弓不就完了。”
“我四哥这下可能脑袋都难保。”一个呼吸之后,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凝重道:“一百零八具青冥甲离开长安军镇到幽州,这并非小事,哪怕长孙氏不兴风作浪,也一定会有许多朝中大员要生事,按照我父皇的做派,他自然会用无头菩萨庙图谋玄甲这件事来分散注意力,很有可能将幽州这三十一具玄甲失窃都栽在我四哥头上。暗中蓄养修行者,藏匿玄甲,这已是可以谋逆重罪,既然如此定性,那最终一百零八具玄甲若是没有其他人要背锅,那兜兜转转恐怕也都要落在我四哥的头上。”
裴云蕖想着最多明日朝参,长安李氏这第四房就会迎来一场清洗,她也不由得沉默下来。
五皇子轻声叹息,“我和四哥倒是没有多少交情,只是他的两名妃子,倒是和我有些…”
裴云蕖顿时惊了。
“刺激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五皇子,“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这玩笑不能乱开!”五皇子老脸一红,道:“我哪和她们有那种关系,只是我四哥那两名妃子在入宫之前,曾和我有过数面之缘。都是出身望族,一起参加过秋狩,她们也都是良善之辈,只可惜此事一出,她们和她们的氏族,恐怕都要牵连进去了。”
“真没点什么特别的交情?”裴云蕖顿时十分失望。
“我与她们的交情,也不过就如十五哥与这些幽州世家子弟的关系,清白的很。”五皇子看了顾留白一眼。
裴云蕖笑了笑,“这些幽州世家子弟和十五哥的关系可并不算清白,那容秀说要给顾十五生十个,最近外面又风传,那段艾和江紫嫣都和十五哥珠胎暗结。”
五皇子惊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了,别胡扯了。”顾留白看着五皇子微讽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帮忙保一下你说的那两家子人,还说得这么弯弯绕绕,既然你做堕落观隐道子帮我钓鱼,你让我帮忙做这件事,倒也无可厚非,毕竟那块天铁我还赚了你不少。”
五皇子老脸一红,道:“反正十五哥你和邹老夫人这尊大神交情匪浅,你找她说说,就是小事一桩。”
“你法子都已经想好了,我若是不帮你,倒显得我不厚道。”
顾留白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我一会就去邹府吃些蜜饯果子,顺便帮你说一下这事。”
“十五哥讲究!”五皇子瞬间收起面具和两个葫芦,“今儿开始,我就是堕落观隐道子了。对了,那两个妃子一个姓华,一个姓卢,可别救错了。四哥的妃子里头有个姓程的,倒是极为可恶,这人陪四哥倒是也不错。”
……
“谢晚说三皇子有很大嫌疑,那会不会有可能五皇子反而是堕落观隐道子?”前往邹府的路上,马车车厢之中,裴云蕖微蹙着眉头,道:“我觉得他一见我们的面直接塞一个金蛤蟆的做派也的确挺癫狂的。”
“三皇子和他碰一碰,我们到时候就辨得出来了。”
顾留白认真道:“我现在倒是觉得李氏从立国开始,这做派就真的很像堕落观的养蛊做派,是要靠真正的手足相残来选出一个足够冷酷,足够强大的帝王。我现在倒是要学习你之前的思维方式,要往越是不可能方向去想。之前天下人都只觉得堕落观是前朝余孽,是当年李氏和大隋杨氏争夺天下时的最大阻碍,但当时那大隋皇宫里的无名观,就未必是现在的堕落观。”
裴云蕖点了点头,微讽道:“哪怕无名观就是现在的堕落观,但也不排除无名观眼见杨氏必失天下,转而投了李氏。哪里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顾留白笑了起来,道:“那再往更极端的方向去想,或者当年的李氏原本就是堕落观的传承?”
“李氏就是堕落观的一脉?”裴云蕖一愣,马上又点了点头,冷笑道:“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李氏原本也就是大隋的门阀,本身就是雄踞一方,李氏和杨氏争夺天下,看成那堕落观内乱也无不可。”
“那现在天下人视堕落观为李氏之敌,其实也存在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李氏为了掩人耳目,这堕落观原本就是李氏。”顾留白沉吟道:“还有一种可能,当年那无名观分裂成两派,一派是李氏,一派是现在的堕落观。”
裴云蕖突然抿嘴一笑,道:“那说不定还存在第三派,这第三派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道宗…
想到这个字眼,顾留白没觉得这是玩笑。
就目前的情形而看,不管当年那无名观对于整个道宗而言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但他娘似乎的确是道宗的超然人物。
而且最厉害的是,自幼修行给他带来的一切,最终都变成了稳稳压制堕落观。
裴云蕖看着顾留白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便马上吐了吐舌头,岔开了话题,“不过堕落观也的确是神秘且强大,若五皇子原本和堕落观根本毫无关系,现在你这么一弄,他倒成了堕落观隐道子,你和我又时常假冒堕落观修士,我们也像是两个堕落观隐道子。你杀了一个谢晚,堕落观少了一个隐道子,现在却多出了三个隐道子,你这生意似乎亏本了。”
顾留白笑了笑,“没准堕落观就是用这种方式招收新的隐道子的?反正这些隐道子之间一开始也不知道谁是隐道子。”
裴云蕖原本是开玩笑,听顾留白这么一说,她反倒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他们真被世人误解成堕落观隐道子,那不是也是了,那最终也是要被迫面对其余隐道子的绞杀,成功存活到最后的那人,万一堕落观觉得此人甚好,将衣钵一股脑的丢给此人。
那这人是不是就直接继承了堕落观的道统?
以堕落观的做派,未必不会如此疯癫。
堕落观的秘法足够神秘和强大,那她若是见了,恐怕都会忍不住修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