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雪团动了动耳朵,朝着来人喵了两声。
看到黑暗中一双冒着精光的猫眼,裴知衍好看的眉头用力叠起,提着雪团的后颈就把它丢到了地上。
“再上来你这爪子就别想要了。”裴知衍阴恻恻的说。
雪团看了他一会儿,走到软榻旁跳了上去。
裴知衍脱了外袍在季央身旁躺下,什么也不做,就静静抱着她入睡。
昨夜听她在睡梦中呢语了他的名字,他差点失控,最终还是在她的耳后留下了印记。
从最初的只敢坐着看她,到抱着她入睡。
他每日就靠这短暂宁静的相处来缓解压制他的那些不该有的心绪和念头。
*
阳光铺进屋内,季央揉着眼睛醒来,五识苏醒过来的同时,季央清晰的闻到空气中属于裴知衍身上的沉水香气,她倏忽睁开眼眸,撑着身子坐起。
环顾屋内,没有,什么都没有。
可就是有他的味道,很浅,但她分辨得出!
季央掀开被子下地,雪团跳到她脚边她也顾不上,推门唤来萤枝。
萤枝扔下手里的活计,拍上前道:“世子妃醒了?”
季央盯着她问:“昨夜世子来过?”
萤枝一头雾水,摇头道:“没有啊。”
“不可能!”季央万分确定,不会错的,她又走回床榻边去闻那浅浅的气味。
然而刚才还清晰可闻的沉水香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淡的几乎抓不住。
萤枝道:“大兴离这里来回一趟至少要两个时辰,奴婢早早起来就不见有其他人。”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做梦了?”
做梦?是假的……他没有来,季央晃神跌坐在椅子上。
门口吹进风来……风!季央转头去看她紧闭的窗户,之前是因为她紧闭着门窗,而刚才门一开,味道就散了!
之前她夜夜都是开着窗子入睡的,所以有什么痕迹清早起来也散尽了。
季央失神抬手摸上自己的耳根,滚烫的厉害,仓皇无措的将手放下,搁在腿上握紧,又颤抖着去摸,她之前不敢想会是他。
她眼圈慢慢变红,紧咬着下唇,复又松开,含泪似哭似笑,她以为他真的再也不见她了……还好,还好……
*
祁朝不设宵禁,几条热闹的街就是到深夜也是舞乐不断,灯火通明。
一行官员从延鹤楼吃酒下来,其中一人笑语道:“状元郎不如也与一同去教坊听曲儿?”
梁应安笑着摆手,“家中还有夫人在等,诸位请吧,我就不去了。”
几人推诿一番,梁应安抽身坐上马车回府。
回到院中,看着屋内还亮着的烛火,他就一阵心烦,推门进去,果然楚锦仪还没睡。
只是等着他的必然不会是什么春宵帐暖,小意温柔。
楚锦仪看他脸颊微红,分明吃酒玩乐回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去哪了。”
梁应安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酒,说话还算温柔:“不是派人来府上交待了,与几位同僚应酬而已。”
“只是应酬?”自从梁应安在朱婉娘那里睡过一宿,楚锦仪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抓着一点鸡毛蒜皮就不放。
梁应安道:“夫人不信自己去问就是了。”
楚锦仪走上前夺了他手里的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便对我不耐烦了?”
以前楚锦仪还只是娇蛮任性一些,现在就是无理取闹。
梁应安起身朝净室走去,“随你怎么想。”
楚锦仪瞪着他,一双眼睛通红,“你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当初我救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现在这么对我!”
梁应安回头看着她,无可奈何道:“我怎么对你了?”
楚锦仪抬手直指门外,“你去睡那个村妇!那个下贱的东西!”
说来说去还是这个,梁应安冷了声音,“你看看你现在想什么样子。”
楚锦仪泪水不住的落下,“你现在觉得我不好,觉得她好了?觉得那个贱妇好,比你的表妹还好?”
梁应安眸色一沉,“你想清楚你说得什么。”
楚锦仪紧紧闭着嘴,胸口剧烈起伏。
梁应安简直没法再跟她共处一室,“自己睡吧。”
楚锦仪大惊,慌乱无措地抓住他,“你去哪里?是不是要去找那个贱妇!”
梁应安冷冷道:“本来不是,但你非要这么说,那我还去定了。”
他推开楚锦仪往外走去,楚锦仪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他砸了过去,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梁应安你混蛋!”楚锦仪伏在桌上痛哭流涕。
朱婉娘见梁应安过来欣喜若狂,她扶着梁应安坐下,柔声道:“您先歇会儿,妾去煮醒酒汤,再打水来让您沐浴。”
梁应安道:“不必麻烦,我坐一会儿就走。”
他只是想寻个清净地。
朱婉娘顺从垂眸,“不麻烦的,您等等妾身。”
楚锦仪一个郡主竟然还比不上朱婉娘来的明理懂事,梁应安自问对她已经用足了耐心,她却永远不依不饶。
梁应安合眼吐出一口气。
朱婉娘很快就端了醒酒汤来,等梁应安喝下才转身出去打水。
再回来时,梁应安已经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朱婉娘坐在他身边轻声叫他,“爷,去里间睡吧。”
久久不见反应,朱婉娘只能端水来他身边给他擦拭。
朱婉娘绞干帕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只将手帕轻轻在他额上压了压,便转而去给他擦手,又蹲下来替他脱去鞋袜。
做完这些,朱婉娘小心翼翼的在他身旁躺下,搂着他的腰闭眼睡觉。
不过多时,已经“熟睡”的梁应安睁开眼睛,垂眸看了看趴在自己胸口睡得安稳的朱婉娘,眸色难得带了几分软意,笑笑阖眼。
楚锦仪受不了这个委屈,第二日就回了王府,朝梁王妃诉苦。
“母亲,你给我教训他,教训他们两个!”楚锦仪摇着梁王妃的手求她。
梁王妃一向宠这个女儿,没成亲随她怎么折腾,可现在嫁了人,那就是不一样了,她摇头叹气,“你这孩子,当初劝都劝不住你,这才成婚多久,要是闹到圣上耳朵里像什么样子。”
“母亲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杀了那个贱妇!”楚锦仪怨毒道:“是她勾引梁应安,她一个村妇也配跟我争!”
“你也知道她是村妇。”梁王妃听了她的话直摇头,斥责道:“她有哪里比得上你的,可你跟她一个村妇计较,不就是自降身份,你让梁应安怎么想,你这是把他往别人身边赶。”
楚锦仪哭了出声,“母亲,那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梁王妃气怒不得,都怪自己太宠着她,什么都帮她兜着,让她出了任性什么也不会。
梁王妃给她擦点眼泪,“你听母亲说。”
*
清早,伴着林间的鸟雀声,季央从朦胧中醒来,这次她没有太过震惊,慢慢坐起身,她能裴知衍昨夜一定又来了。
她披上衣袍,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让自己好清醒的整理思绪。
问题出在裴知衍究竟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的,自己竟然一连那么多天一点感觉都没有。
简直跟睡死了过去没两样,季央走回床榻边,拿起那个她用了许久的枕子凑近嗅了嗅。
她之前难以入睡就是用了这个之后改善的……
这个是碧荷给她的,她虽然伺候的自己,但一向只听裴知衍的吩咐。
季央咬住下唇,意思就是她用了这个枕子多久,裴知衍就来了多久。
季央久久没有动作,眼睫一颤,眸中已经凝满晃颤的泪雾,他带月披星从大兴骑马来这里,再在她睡醒前离开,若不是她发现了,他就要她一直蒙在鼓里,季央将指甲掐进枕子里,虚颤着着吐气,她庆幸自己发现了。
她不想这漫长黑暗的一夜夜里,只有他自己熬着。
洗漱更衣罢,碧荷端来了早膳,季央慢条斯理的喝着粥,她舔走唇上的汤水,抬眸看向碧荷,笑道:“你给我那个枕子效用真不错,里头放的是什么?”
碧荷愣了愣,笑道:“就是奴婢老家的土方子,您用着好就行。”
季央追问道:“那是什么呢?我想日后给我母亲也做一个。”
碧荷哪里答得上来,她故作思考,笑笑道:“奴婢一时半会儿记不全了,过两日我再做一个送给季夫人。”
“也好。”季央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就是裴知衍的内应。
用过午膳,季央借着碧荷不在的功夫,对萤枝道:“去给我寻个新的枕子来,别让碧荷知道。”
萤枝不解道:“您不是说那枕子睡着好吗?怎么还要换。”
季央垂眸对萤枝道:“你快去就是了,日后跟你解释。”
萤枝点点头,没一会儿就给季央寻来了一个新的枕子。
夜里,季央照例关紧门窗,将那个有猫腻的枕子放到了衣橱里。
她鼓着勇气,对自己也对窝在床尾的雪团道:“你可要帮姐姐盯着。”
雪团:“喵——”
季央伏身吹熄烛火,拢着被子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