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远不是老泰山无耻极限。
崔止眼睁睁看着对方用了自己的文心花押,冒充他的笔迹写信,不知拿去干什么。
“崔氏没这么好蒙骗。”
虽然崔氏现在由少主崔熊代掌,但族中耆老以及老族长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坐视崔熊被骗着干出伤害崔氏的事。说完,崔止就看到老泰山笑容微妙,连带着那张憔悴的脸也有了别样神采:“老夫何时说要崔氏如何了?崔氏,那可是老夫外孙日后家产。”
削崔氏就是损害外孙日后的产业。
见崔孝将崔氏视为囊中物,崔止对这位老泰山土匪做派有了更深认知:“那是?”
崔孝笑得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西南主社是吧?”
“你怎知道?”
众神会这个社团明面上是正经组织,老泰山知道它的存在不稀奇,但知道西南分社主社是他,这就很惊悚了。要知道不管是主社还是分社社员聚会,基本都会遮掩容貌以及身份,彼此有合作意向的时候才会坦诚布公。作为主社,知道崔止真实身份的不多。
崔孝:“老夫的同僚也是所谓主社。”
崔止表情麻木:“……”
是了,祈元良那厮是西北分社主社。
主社之间都知道彼此身份,祈善将情报告诉老丈人也是情理之中。他不由又想到崔徽在中间扮演的角色,闭眸选择眼不见为净。任凭老丈人怎么做,情况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戚国灭亡,沈棠获胜,崔氏上下集体换一个国籍。崔止的反应让崔孝挑眉。
“老夫还以为你会破口大骂。”
“小婿的家教涵养不许。”
“哼,阴阳怪气。”
崔止放任自流,爱怎么着怎么着。
他一派淡然,倒是让崔孝颇感不安:“老夫只是说保证你这一脉无恙,可没有说整个崔氏也能安然无恙。拖后腿的累赘剔了也好。”
崔止道:“不会的。”
见老泰山不信,他似笑非笑:“岳父既然是沈君心腹,那你可知钟离复是谁?她究竟是祈元良的人,还是沈幼梨的人?克五是谁派来的?游氏那位游宝,当真是本尊?还是说真正的游宝君早已遭遇不测,被谁李代桃僵?”
他问一句,崔孝脸色就变化一分。
崔止:“小婿只是不过问、默认,不代表一无所知,沈幼梨是不是该承这个情?”
这下轮到崔孝无言以对。
从崔止这些话来看,这位西南分社主社或许不知道事情全貌,但也窥见真相一二,推测出朝中有人立场不对。崔止明知这点却没有上报国主,而是装聋作哑,其心可疑。
效力戚国,却又默认了“钟离复”。
这中间固然有保护崔徽的缘故,不想将她牵连进来,但何尝不是崔止在多头下注?
从一开始就是。
既然是多头下注,彼此之间那一点点隐晦的默契自然还不够,无凭无证,翻脸不认人还不简单?所以还需实打实筹码让人无法赖账。否则崔止也不会允许崔麋离家出走。
崔孝后槽牙磨了磨。
“世家族长,老夫是见识到了。”
崔止道:“岳父也让小婿开了眼界。”
他们这对翁婿,谁也别笑话谁。撕开这层人模人样的假皮囊,底下都是一团污秽。
“最终胜者必是康国,老夫倒是想看看,你这汲汲营营的崔氏家主能得什么好。”仕途一道能走,但绝对走不上高位。以崔止为人,怕是不乐意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简直是自毁前程!
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面对崔孝不留情面的嘲讽,崔止反倒一派从容:“岳父方才不是说了么,崔氏日后会交到小婿长子崔熊、您的外孙手中。倘若天命不在戚国,岳父能叫他在朝中吃亏?”
崔孝自己还欠崔徽一屁股债呢。
最后还不是弥补到崔熊几个身上?
退隐罢了,崔徽更重要!崔止在选择从阵前回来的那一瞬,他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崔孝:“……”
眼前这个浑身上下几千个心眼子的挨千刀的东西,就是他女儿给他找回来的女婿?
刚平稳下来的内伤差点儿复发。
“好好好,你有恃无恐!”
戚国胜,崔氏绝对血赚。
康国胜,崔氏也能保本不亏。
好好好,好一个算盘打得震天响!
崔止摇头:“不过是未雨绸缪。”
总不能要求他一个世家族长一点儿心机没有,一点儿不顾及家族,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吧?他是有算计,但也有真心,不能一杆子打死。崔止就这么将老丈人气得拂袖。
虽为阶下囚,崔止心态极佳。从他离开前线那一刻起,这场战争的胜负对他、对崔氏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有崔熊几个在,崔孝投鼠忌器,行事再疯癫也不会波及崔氏。
他不由想到那封密信。
那封能将战局进度加快的密信。
密信来源于中部分社林安之之手。
林安之,何许人也?
他也是一号危险人物。
崔止松了松被捆缚到麻木的手腕,垂眸呢喃道:“鱼饵一下来,平日潜藏水中的鱼都跳出来了,只是不知背后网鱼之人是谁……”
局势似乎要逐渐明朗起来了。
尽管被前女婿气得够呛,但不得不承认,前女婿的身份确实好用。西南分社主社身份比崔氏家主还有分量。一顿操作下来,本就一发不可控制的永生教叛乱,在“崔止主社”下场之后,愈发声势浩大。收到主社暗示的社员,对境内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抵抗的消极抵抗。
平叛的消极平叛。
别问,问就是主社在下大棋。
西南势力重新洗牌,利益自然也会重新瓜分,这也是众神会内部游戏潜规则之一。
崔氏带头洗牌也没啥毛病。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被蒙骗,也有人从局势细节发现一点儿说不通的地方。只是这些人不是选择缄默不语,便是相当渔翁黄雀。
未必不能取崔氏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