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1 / 2)

朱翊钧作为皇帝,从来没有宣布过可以无限制的言论自由,有些污蔑,是必须要用雷霆手段去打击,见到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

因为这种污蔑,在动摇帝国的两大根基。

朱翊钧的皇权的最大支柱和现在新政推行的最大基石,就是以‘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为核心理念组建的大明京营,他作为天生贵人,每天都要前往京营操阅军马,风雨不辍,其根本就是维护这块基石的存在。

张居正曾经系统分析过历代新政的失败原因,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张居正都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首先,作为新政的推导者和制定者,必须要掌握军事力量,这是掀桌子的能力,如果看北宋和南宋的若干新政和反复,就会发现,推行新政的王安石和范仲淹,从来没有掌控军事力量,而嘉靖新政也是如此。

嘉靖皇帝虽然对京营进行了改制,但是从来没能恢复京营的攻伐能力,这源于嘉靖新政的二十年里,一直不存在较大的军事危机,对于耗费极大的京营,嘉靖皇帝始终没能意识到军事力量的重要性,等到西北边患和东南倭寇的时候,嘉靖皇帝已经失去了锐意进取的雄心壮志。

其次,作为帝国的掌舵人,一定要清楚的、明确的表达自己新政改革的目标,根据目标,选择正确的路线,在若干个决策之中,路线,就是所有决策选择中的重要参考标准,让大明再次伟大的核心目标,必须要依托大明最广大的百姓才能实现。新笔趣阁

历代新政的目标其实都很明确,在路线选择上,则出现了许多的偏差,比如嘉靖年间,老道士选择的路线,更加偏向于朝堂的狗斗,这也是革新派的局限性,将目光着眼于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

这是作为帝国船长必须要明确的两件事,军事力量是戎,目标路线是祀。

国家大事,在戎在祀。

朱翊钧之所以可以做到杀人,当然是因为他平素辛苦操练武艺,在武道天赋不是很出众的情况下,赶上了天生将种的水平,所以他才能将人的脑袋砍下来,同样也是因为京营和当下内阁的鼎力支持。

对于越来越暴戾和激进的皇帝,张居正并没有规劝,因为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平倭记对戚继光本人、戚继光率领京营的污蔑已经引起了京营的反应,戚继光的刀从不向内,所以他在各种杂报上,以实名反驳了平倭记的种种。

朱翊钧作为皇帝,必须立刻马上做出反应,安抚京营躁动的情绪。

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亲自手刃一名贱儒这件事,京营立刻变得安静,而且充满了对皇帝的崇敬,陛下他真的,有事陛下真的上!

这种崇敬会转化为忠诚,最后变成狂热。

任何关注这件事的所有儒生,都如此清晰的知道了,陛下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朱中兴这个笔名,大家其实都很清楚,无论是明摄宗张居正还是皇帝本人,都代表着帝国的意志,而反驳朱中兴劳动图说的供需图说,被朱中兴所吸纳,最终成为了物情论,让许多人雀跃不止。

但是皇帝亲自手刃贱儒,又明确划出了底线,很多事儿大家都可以说,但是污蔑以下救黔首为核心的京营,是绝对不可以污蔑的。

它真的太特殊了,特殊到值得朱翊钧亲自动手去维护它的存在。

在万历年间,在这个世界还广泛处于蒙昧的时代里,这样的一支军队的存在,是照亮黑暗的一束光。

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朱翊钧用自己手里的刀,来维护京营的名誉,而京营军士用他们的忠诚来践行陛下的志向,完成让大明再次伟大这一宏伟目标。

朱翊钧在文华殿的偏殿召见了张居正,将《物情论》放进了第一个橱窗之中,这是哲学,不是财学。

“先生不批评两句吗?陈友仁的案子。”朱翊钧对这件事的落幕是感到意外的,连个伏阙的都没有,让朱翊钧准备的弹药都没打出去。

有些怪异,这么暴戾的事情发生,居然没有任何人伏阙,胆子这么小,说自己有骨鲠之气?

张居正颇为淡定的说道:“臣以为陛下做的极好,陈友仁的名字大抵起错了。”

张居正对于小皇帝立规矩的做法非常赞同,戚继光是戚帅,只要他还当大将军,就不能做出进一步过激的反应,否则就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中。

京营的名誉需要维护,戚继光本人是本人,而他的名字是一个符号,由下救黔首的意志所凝聚而成。

陛下出手果断狠辣,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调查清楚,直奔书社,砸了那家书社,砍了摇唇鼓舌之徒。

张居正不太赞同谭纶一味的激进,但是张居正不同意完全的保守,完全的保守还当什么革新派?该出手的时候就要出手。

小皇帝现在还小,再大些就知道了,作为皇帝,朱翊钧的权力是无限大的,如何正确使用这个权力,就是张居正作为帝师的重要工作。

这个立规矩的手段,张居正是极为赞同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死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庆赏和威罚这对矛盾是相辅相成的,无论缺少了哪个,对于国朝都是大危害。

陈友仁案在张居正的不作为下,宣布了结案,张居正作为帝师,不肯纠正这种暴戾的行为,剩下的人就更无法纠正了。

朱翊钧从张宏的手中拿过了一卷海带说道:“解刳院的大医官李时珍和陈实功,发现了大脖子病的主要原因,李时珍和陈实功观察到,在沿海地区,八到十岁的孩子有大脖子病的少之又少,大约在1%左右,而到了内陆则是超过了10%,十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是大脖子病。”

“而大量食用海带,可以有效的预防大脖子病和呆小病。”

“就是此物,宫中贡品方物。”

大脖子(瘿)病和呆小病,在大明被归到了畸零户的范围内,畸零户,鳏寡孤独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孤儿或者有畸形被遗弃之人。

畸零户没有价值的人,而大脖子病占据了其中的主流。

陈实功和李时珍就发现,大明沿海地区的惠民药局,就很少说到大脖子病和呆小症,而内陆比较多,经过长时间的探索和研究,发现了和水质有关,而且可以食用海带可以有效预防大脖子病。

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宫中有昆布,就是解刳院里提到的海带,是从朝鲜来的贡品,朕打算在天津卫开始试着种植此物。”

“此物极为鲜美,送于先生品尝。”

海带在大明被叫做昆布,这东西大明居然没有,朝鲜进贡的方物里才有,所以,皇宫里很少有大脖子病。

陈实功和李时珍的研究对象,正是大明皇帝和潞王殿下。

海带炖肉,潞王朱翊镠的最爱,朱翊钧也很喜欢吃,因为确实好吃。

而李时珍研究发现,海带上挂的那一层白霜,不是脏,而是一种药材,被李时珍称之为甘露醇的东西,可以为谭纶调理身体。

这是在张四维身上得到的践履之实,张四维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因为长期久坐、少动、肥胖、中毒的关系,张四维进了解刳院后,就病倒了。

没有贡献足够多的医学经验的情况下,张四维怎么可以死呢?

在李时珍和陈实功的精心调理下,张四维的身体恢复了健康,能够更加长期的参与到解刳活动当中,为大明医学进步,提供更多的经验。

当然张四维本人的意愿并不重要,在解刳院里,连清醒都是一种奢侈。

海带洗干净晒干,易于长期保存,便于在内陆地区运输,产量极大,是生民好物,最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可能会很贵,但终究会成为百姓餐桌上的一道美食。

宝岐司已经在番薯的种植上,已经获得了大量的成果,现在宝岐司将目光看向了海带。

张居正再次俯首说道:“臣为大明贺,为陛下贺。”

既然解刳院已经发现了海带能够预防大脖子病,朝廷又有宝岐司,那就可以开始准备培育之事了,朝鲜有大量的种植,可以去那边取经。

海带出口是倭国明治维新时,极其重要出口产物,但是现在,大明开始留心此事后,那就没有倭国的份儿了。

朱翊钧拿出了《天体运行论》,跟张居正探讨着关于日食月食、地月距离的测算,想要精确的计算地月距离,就要计算地球的直径,而计算地球直径,就需要用到弧度测量法。

计算方式很简单,同一经度之下,在同一时间,两地太阳出地的角度相减,等于地心角,知道两地距离就可以通过圆的周长公式很简单的计算出来了。

这里面第一个问题就是同一经度,如何确定观测的两个地方,是同一经度,纬度可以用月出地角度去计算,经度的计算,就非常困难了。

如何确定是同一时间,这需要精确计时,即便是现在朱翊钧手里的这颗郑王表,其精度已经够用了,但是在精确绘侧的情况下,依旧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至于知道两地的距离,那就需要皇叔朱载堉了。

“先生,这天下真的有神仙吗?”朱翊钧和张居正探讨着大地绘测的事儿,突然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张居正十分郑重的说道:“臣以为是没有神仙的。”

虽然张居正不知道小皇帝为何这么说,但是对于修道这件事,张居正表示坚决反对!

年纪轻轻的就学一把年纪,住进西苑还不够,绝对不能修道!

研究算学,不能往研究神学上靠拢,诚然在研究算学的时候,会产生很多的困惑,进而对于神鬼之说产生认可,可张居正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的。

“元时郭守敬,就是个神仙啊,朕和皇叔现在研究的绘测法,还是逃不脱郭神仙的五指山,他真的厉害。”朱翊钧看张居正如临大敌的样子,就知道自家先生又误会了,他笑着解释道。

说是绘测厉害,不是说天地真的有神佛。

“陛下说这个神仙啊,那真的是神仙。”张居正一听皇帝这个神仙说的形容词,而不是名词,立刻表示认同,郭守敬是真的厉害。

研究历法和算学,郭守敬就是个绕不开的人,的确是陆地神仙,四海绘测的内容,对于大明而言,仍然不能实现。

朱载堉进行了一番考古式科研,解决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精确的求两地的距离,三角网测绘法。

在郭守敬的观测基础上,朱载堉将三角网变成了立三角体网,将简单的平面三角形,绘制成为一种立体的三角体,进行计算。

只需要测量出一段精确基线的长,和观测出的角度,就可以利用正弦表,精准的计算出距离,关于精准绘测,朱载堉已经开始进行了观测角度直接使用六分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