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骂人不揭短,为什么要骂人?(2 / 2)

完全都是在放屁,臭不可闻。

李如松更进一步,把他和父亲的交谈也写到了奏疏里,亏他李如松还认为这些言官是好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下次这些言官再到前线,必然好好招待!

一定送他们去斥候交战的地方,感受下战场的杀气!感受下箭矢侧着脸颊而过的恐怖和可怕!

忒不是东西了。

李如松对文官们的态度是非常符合矛盾说的,李如松对文官瞧不上,被谭纶教育,对文官产生了一种错误的期许,在这次巡检边方战功的事情中,李如松对文官的面目,认识终于从矛盾中摆脱,文官里当然有好人,但是贱儒不是人。

这是打赢了,要是打输了,言官们苛责军将,戚继光、李成梁、李如松等人只能受这个气。

胜负乃兵家常事,就连大明第一猛将徐达,都在洪武五年北伐的时候,被北元打的大败而归,没有人可以说自己是常胜将军,所以武将在面对言官的时候,天生就是劣势。

因为在战争中,是个人都会吃败仗。

朱翊钧拉起了手中的六十斤下力弓,眼睛微眯,架起来忽然转向了跪在地上的周良寅,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矢带着呼啸声,扎在了周良寅的乌纱帽上,箭矢带着乌纱帽扎在地地上。

箭尾的羽毛,还在地上不停的颤动。

“陛下饶命!”周良寅只听到呼啸之声,感觉头上一凉,知道是乌纱帽被射掉了,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颤抖不已的说道。

他离死亡就只有一厘之遥,陛下至少准头稍微差点,他就死了。

陛下刚才真的动了杀心!

皇帝亲自动手杀人,难道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还会追究陛下不成?哪怕是追究,陛下下一封罪己诏就是,反正年龄小。

“你怕死吗?”朱翊钧看着周良寅平静的问道。

“怕!”周良寅终于不再敢说胡话了,选择了说实话,什么死后不朽,都是扯淡!

就在刚才,陛下真的要杀他,死亡一步之遥真的可怕,生杀予夺之大权,在陛下手中掌控。

朱翊钧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低声说道:“是人,都怕死,朕也怕死,否则奢员们就不会试菜了,你是人,大明军的军兵们是不是人?他们也怕死。此次作战,大明军阵亡了二十余人,冻伤两千多人,你知道冻伤吗?就是脚肿的老大,奇痒无比,抓心挠肺。”

“但是他们还是去了,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吃着山珍海味,歌舞升平,搂着美人,对拼杀将士指指点点?你质疑军功,朕让你去前线看,你又嫌待遇差,差在哪?差让你吃光饼了?朕每天都吃一个,朕怎么不觉得难吃!”

“朕都能吃,你不能吃!”

张宏有一次制作了美味的光饼,不是那种硬邦邦的,难以下咽,要兑水下咽,被朱翊钧训斥了一顿,让他拿军粮来,张宏无奈,只好取了难吃的光饼给陛下。陛下说的是磨牙,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种同甘共苦的表态。

张宏换了个思路,让大明军粮变得好吃点,那陛下总不能再吃难吃的光饼,这饼要好吃得过油,而南洋来的棕榈油量大,还适合油炸,等到棕榈油大量到港,那就可以开始制作新军粮了。

所以,朱翊钧到现在吃的还是军营的军粮光饼,和周良寅吃的是一样的。

“陛下饶命!”周良寅再拜,他真的被吓到了,陛下手里还拿着弓,若是回答不好,他就是陛下手刃的第一条命。

朱翊钧看着周良寅才终于收起了浑身的寒气,开口说道:“你今天就启程去大宁卫,把大宁卫经营好了,算是将功赎罪,若是经营不好,就留在草原上吧。”

“臣,叩谢陛下隆恩!”周良寅一听心中升起了一些迷茫,而后再叩首,谢了皇帝的圣恩。

周良寅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步了刘台和余懋学的后尘,让陛下如此厌恶,陛下居然还给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其实很简单,因为刘台是阴结虏人,而余懋学是跟曾光、何心隐游说土司造反案有关,那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而周良寅弹劾戚继光和李成梁的内容,不是虚伪,是实话。

戚继光的确打算进兵全宁卫,而李成梁的确苛责了言官,周良寅罪不至死,去大宁卫践履之实,切实的感受下死亡的威胁,好好做事,未尝不能成为国之干吏。

周良寅已经是言官中,少数能据实弹劾奏禀的了。

“土蛮汗的使者到京师了吗?”朱翊钧询问着和谈之事的进展。

土蛮汗的各种过分条件,谭纶也如实禀报到了朝廷,所有人都清楚,这次谈是谈不出什么来的,但是谈是有必要的。

“到了。”张宏俯首说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让大宗伯和陈学会督办便是。”

洪武年间,高皇帝屡次下诏给北元皇帝让他自去帝号,元昭宗不听,还非要跟高皇帝对弈,还对的有模有样,远在塞外的元昭宗,是草原上少数雄主之一了,能在高皇帝手下撑了十几年,已经很强了,徐达都败在了元昭宗的手中。

元昭宗死后,高皇帝还下诏吊唁,算是认可了元昭宗比历代元主都要强。

到了永乐年间,成祖文皇帝打仗,那也是打打停停,不是一直在打,也曾册封了瓦剌的虏酋马哈木为顺宁王。

打仗就是这样,打与谈并不冲突,战争的结束,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一方完全臣服于另外一方意志,或者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一个面子吃点亏,一个里子吃点亏。

和谈和打仗并不完全冲突,也是一对儿对立而统一的矛盾。

到了下午的时候,朱翊钧去了礼部,他要旁听和谈的内容,帝国和谈,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万士和、谭纶、陈学会、徐爵等悉数到场,朱翊钧坐定,等待着和谈的开始。

“我是长生天下的勇士,可汗的长子布延,我听说中国的皇帝只有十二岁,现在是宰相当国专权,果然是不符合礼法的事儿,堂堂中国,却不知道礼仪了。”

“我的身份是极为尊贵的,我需要一个对等的人来谈判,你们让官吏家臣来谈判,是对我的羞辱,我要皇帝出面跟我谈。”布延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是土蛮汗的长子,所以他要求小皇帝出来谈判。

第一小皇帝小好糊弄,第二,延续土蛮汗的一贯主张,约为叔侄,土蛮汗年长为叔叔,小皇帝为侄子,那么布延就和小皇帝就身份对等。

“还是挨打挨得少了。”谭纶看着布延笑着说道:“你现在的狷狂毫无道理,是大明赢了,不是你土蛮汗赢了,让你爹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谭纶说话就是你这么不客气。

万士和瞪着眼睛,笑意盎然的说道:“你叫布延是吧,你确信要请陛下出来谈吗?你确定吗?”

“有什么疑问吗?”布延看着万士和的表情,人有点懵,这个礼部尚书,似乎很期待这一幕的出现,这种表情布延很熟悉,就是看人倒霉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学会摇头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跟朝臣们谈,跟陛下谈,我怕你遭不住,真的,这是为你好。”

“你们的皇帝很厉害吗?”布延的汉话说的很利索,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你所抗争的对等身份,是完全没必要的,你没发现吗?你说的是汉话,而不是蒙语,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大明和土蛮汗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对等的,你需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尊严,不值一提。”万士和看着布延,说出了一句扎心窝子的话,戳破了布延的所有坚强。

布延用的是汉话,而不是蒙语,其实布延的蒙语很差,整个草原,除了漠北的瓦剌和外喀尔喀部之外,漠南蒙古左右两翼六部其实都是说汉话,布延连蒙文都不会写,说不定还不如陈学会的蒙文写得好。

朱翊钧为万士和这句话点了个赞,谈判就是这样,不往对方心窝子上戳,骂人不揭短,为什么要骂人?

“你!”布延意识到了问题,你要对等,你连自己的话都说不利索,说着汉话找中国皇帝说要对等,那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子。

万士和继续说道:“就别说你了,你们草原传唱的元昭宗,和中原往来,不还是用的汉文吗?他就会汉文,你让他不用汉文汉话,用什么呢?”

元昭宗作为草原上最后一位英主,仅仅在至正八年二月到至正九年七月,学过一段时间的蒙文,那时候他才六岁,后来一直到至正十六年,元昭宗都是学的汉文,到了草原上,下的诏书都是汉文,布延、土蛮汗的老祖宗元昭宗都不会蒙文,布延也不太会。

“你还要找陛下和你谈吗?你连我都说不过,就别找陛下自取其辱了。”万士和根据自己的经验,对布延进行了劝告,他可是知道陛下那张嘴,布延要是被骂的自杀,岂不是友邦惊诧?

“你们中国借着大雪天气,偷袭于我,才短暂取胜,不要如此嚣张!”布延不再执着,无论小皇帝厉害不厉害,万士和很厉害,他说不过万士和,自然请不动皇帝了。

万士和平静的说道:“你在草原上狩猎的时候,难道会告诉你的猎物,我要猎杀了,那头鹿,你做好准备。”

“你这话说的真的很好笑诶,隆庆元年,尔等入寇永平的时候,也提前跟大明打了招呼吗?现在杀了你六千多人,俘虏了你七千余人,你们知道疼了,你们入寇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呢?”

“等到明年天气转暖,就有你们好看!”布延听闻面色通红,大声的争辩道。

万士和嗤笑一声说道:“你能说点正事儿吗?草原人怎么也跟大明的言官一样,说些有用的没用的,你是来和谈的,还是来宣战的?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在这里虚张声势。”

布延呆滞的看着万士和,他被羞辱了,而且被羞辱的无法反驳,把他跟大明的言官相提并论了!这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

“我要见陛下!”布延终于忍无可忍的喊道。

“陛下只会骂的更狠。”万士和两手一摊,看着布延说道:“你和大明言官挺像的,说着汉话却要跟大明对等,你把蒙文写好了再说也不迟;明明是战败,硬要推给天时,非要撂几句狠话才罢休,要有本事,就不是撂狠话,而是直接攻占了;入京议和,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让战争更进一步。”

“布延啊,你这些错误非常明显,你没有践履之实,不依据事实说话。”

元昭宗真的不会蒙文,他就学了一年零五个月蒙文,前后都是学的汉文,到了万历年间,漠南学蒙文的就更少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