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海底(1 / 2)

李获月睁开了眼睛,入眼是挑高的屋顶,房间内漆黑一片,透着落地窗外幽蓝的海光,让一切都朦在幽静之中。

隔音玻璃外有着低沉的呜呜声,那是风啸的声音。

分不清是海水还是雨水洗刷着落地窗面,屋外的大海翻涌不断,风刮着阳台上收拢的遮阳伞颤抖不断,躺椅已经被打湿透,雨水不断地砸在木制的扶手上又被大风拉拽着飞进海里不见。

李获月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汗水将薄丝的睡衣黏在皮肤呈现出溶水的质感,顺着汗水从肌肤上流出的还有浓烈的疲惫。

分明正常休息,在睁眼的时候却能感受到强烈的困意以及疲乏,这已经是她的常态了。

原本能放空一切的睡眠时间,唯一能忘掉所有烦躁的途径,如今也成为了折磨。

李获月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左手微微撑住额头低着头安静不语。

又是一样的噩梦。

李获月从床上起来,脸上满是难以忍受的疲惫,她将湿透的床单扯掉,揉成团丢到了房间的角落,下床走到了落地窗边上,看着外面黑潮涌动的狂风暴雨,玻璃里倒映着她自己的脸庞。

无论怎么习惯,无论怎么重复,噩梦依旧是噩梦,永远无法令人适应。

人都说,大仇得报之后迎来的是无限的空虚以及失去目标,可直到现在那无法言喻的噩梦一直纠缠着她,反倒是给予了她一种幻觉——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纠缠在她身上的重负依旧无时无刻给予她折磨,这份折磨的确让她发自内心的抗拒以及痛苦,但可说来可笑,也正是这样的噩梦,一直以来的折磨,让现在的她反而有了一丝真实感,一丝...嘲弄的满足。

圣意的意志。

李获月没有向任何人提过它的存在,甚至她自己都不确定,在圣意已经被剥离了胸膛之后,出现在噩梦中的圣意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折磨自己的幻想。

因为随着清醒时间的推移,她对于梦境的记忆越来越淡,就像沙滩上被潮水冲淡的痕迹。

又来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那些记忆逐渐地模糊不清了起来,只能记得那些闪过自己眼前的一张张鲜血淋漓的脸,那些哀嚎和哭喊声,它们围绕在她的身边,低语着她曾经的过错。

李获月右手撑住落地窗让自己站得更稳一些,手掌与玻璃倒影中的自己重合,她皱着眉头闭眼去尝试着回忆,努力从那消退的记忆里去寻找一些印象深刻的部分。

她在梦中似乎在反抗,似乎在杀出重围,在尸山血海中重重重阻,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戏谑她,劝她放弃,直到最后她好像被那些亡魂所淹没,彻底沉沦了下去,就像每一次噩梦的结局一样。

可无论怎么去回忆,大脑掌管梦境记忆的这一部分就像在快速消磁一般,那些碎片不断地溃散分离,怎么也无法记起重要的部分。

她睁开眼睛,竟然真的发现脸颊上有湿润的感觉,她抬手刮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湿痕。

医学上来讲,记不住梦境的原因有许多,不排除过度劳累,精神紧张和神经衰弱的原因,但更令人信服的理由还当属是刺激强度太低了,大脑的记忆事件需要储存神经活动过程,倘若刺激程度太低神经就不会产生明显的活动,记忆就无法正常的运作。

所以每一次,李获月醒来后对于噩梦的记忆总是只有一个大概,很模糊的片段和概念,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悲伤,痛苦以及逃避感。

而那种负面的情绪会随着意识的清醒越来越浓烈,直到摧垮意志和精神的底线。

她用力拉开了落地窗,走进了狂风暴雨的阳台上,那些大风和大雨吹打在她的身上,将燥热和那些令人几乎发疯的负面情绪给暂时地压了下去。

满眼都是黑色的海洋,大风将海面刮得翻涌不休,只有那些狂躁的自然的咆哮能将那噩梦带来的反胃、不适感给压下去。那些血淋淋的人影不断地出现在眼前,让她有些焦虑,心跳过速,心律不齐,甚至出现了呼吸紊乱以及不自主喉咙里发出呻吟的痛苦。

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心悸感,全身都有些忍耐不住的发抖,身体的神经内分泌系统的紊乱和神经递质失衡,情绪难以遏制的恐慌,即使理智不断地去提醒自己,现在自己很安全,没有糟糕的事情会发生,但那种末日来临的感觉却像是海潮一样不断地蔓延到身上去。

她跪坐在面朝咆哮大海的阳台边上,她只认为这是噩梦的后遗症,也是她经历过无数次的后遗症。

但她并不知道,这种濒死体验感在医学上有正式的学名,叫做“惊恐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