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更不该拒绝我的交易。”
“还不到时候。”路鸣泽看着路明非轻声说,“‘皇帝’足以看见枝丫上无穷的未来走向,这是祂领先于所有人的优势,因为祂永远都是先手,占据了先先之先。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迷雾中摸索前行,所以必将合纵联盟——我有我的计划,我既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会挫败‘皇帝’的阴谋。现在的局面还未到那个时机,当一切时机满足的时候,哥哥你自然会呼唤我的名字,我也会第一时间有所应答。”
路明非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梳理着他话里藏着的相当隐晦的悲哀从何而来。
路鸣泽忽然伸手摸向路明非的脸庞,轻轻地抚在他的下颚侧,凝视他的双眸,“哥哥,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路明非问。
“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再像是以前,可以任性地让一个人满足所有的愿望。在针锋相对的战场上,你想得到些什么,就不得不失去些什么。”路鸣泽的视线仿佛从路明非的眼睛穿透他的灵魂,在他的意识深处念着这些诫言,“你想要挫败祂的阴谋,那么你就需要等待,等到你准备好失去的时候,时机就会到来。”
路明非退了一步,有些复杂地看着路鸣泽,他没有问他会失去什么,因为这注定又是一个谜题。
路鸣泽收回手,“最后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这个世界,以及我在梦中见到的末日废土究竟是什么?”路明非问。
“是投影,那是‘皇帝’权能的产物,当阳光照射在枝丫上时便会落下投影,而当投影覆盖在另外一条枝丫上时,只要利用合适的权能,就能诞生出一轮镜中月。这个世界的一切是虚幻的,但也是真实的。你该如何去定义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倘若有一天超级计算机衍生出了一个虚拟世界,在世界之中人人都有独立的意志和思维,身处真实世界的你,是否还能断然它们是虚幻的?”
“皇帝的权能应该是‘记忆’,这是祂夺舍的原理,难道祂拥有复数的权能?”
“对也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记忆’只是祂手中掌握的那个残缺权能的一部分,也正是依靠那个残缺的权能,祂才能施展夺舍以及种‘茧’的手段。祂真正的权能一直都是观察‘尤克特拉希尔’的枝丫,你可以理解为‘言灵·天数’‘言灵·先知’等等,一切预知类言灵溯源后的终极权柄。”
“什么叫残缺权能的一部分?权能还能有残缺的?”
“正常情况来讲,权能都是完整的,尽管个体过于孱弱无法完整掌握权能,只能施展出部分权能,这也不影响权能本身是完整的。”路鸣泽说,“残缺权能的拥有只有一个原因——在吞噬、抢夺权能时出现了意外,导致一张撰写了规则的羊皮卷被撕毁成了两截。”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
“是的,‘记忆’这个权能,也是给你们带来最大压迫感的权能并非属于‘皇帝’,而是祂从某人身上抢夺来的。”路鸣泽说,“很显然,对方也进行了相当烈度的反抗,机缘巧合下,祂失败了,那也是祂人生中最接近计划成功的一次,一旦祂真正补完了那份权能,那么将几乎无人能阻止祂修剪未来的枝丫。”
“看来的确还有一群没有走到台前的人在和皇帝作对。”路明非似乎早有预感。
路鸣泽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他身后,黑夜将至。
他轻轻呼了口气,退后几步,看着路鸣泽身后最后残留的几抹夕阳。
那些光线一根根被吞噬,迎来的是终末的黑暗。
它们翻过山巅,在烈阳坠入地心后呼啸,狂流而来,避无可避。
那是命运啊,顺着那人指尖流来的奔流命运,带着肮脏和漆黑的意志,洪荒猛兽般咆哮到来。
“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既然已经没有时间了,那么我就更该去争取时间。”他问,“告诉我该怎么做。”
路鸣泽背孤独地朝向吞没世界的黑暗,他慢慢阖上眼,问:
“哥哥,倘若这是另外一个世界真实发生的故事,弥赛亚消失在了大漠之中,那些羔羊们又注定揭开封印的七印,白马的骑士踏着审判日的号角而来,声音如雷,身处其中的你,又准备选择做些什么?”
路明非尚未回答。
最后一抹夕阳的光线随着他尾音的落下也消失了。
整个教室、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水,那粘稠的黑暗太过深邃,缠绵在脖颈上,钻进气道和口鼻中,令人窒息,无法呼喊出救言,正如同那孤高之人所期盼的绝望未来。
黑暗里。
唯有那双熔红的黄金瞳平静恒亮,伴随着那冷冽的宣言响彻耳畔:
“那么,我会行他所行过的一切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