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之后,大汉走上前,拎起昏迷的沈庆生。
皮先生看了眼墨画,墨画乖巧地走到他身前,皮先生这才点头:
「我们下墓。」
一行人走进矿井,在附近一个角落里,凿开一面墙,墙后面是一条狭窄的石道。
矮瘦的金丹,先钻了进去。
过了片刻,大汉拎着沈庆生,也钻了进去。
皮先生指着墨画道:「下去。」
墨画老老实实,也钻进了狭窄的石道。
之后是那个穿着灰衣,手持长刀的金丹。
最后是皮先生。
他留在最后,布下阵法,封住了石壁,之后才与众人一起,进入了石道之中。
几人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矿井之中。
孤山之上,只留有被土石掩盖的,惨死的沈家修士尸首——
墨画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石道狭仄,潮湿黏腻,充斥着土腥味,循着石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突然微亮,出现了一个豁口。
自豁口跳下,便跳进了一个更宽阔的甬道间。
一股浓烈地,夹杂着多年的陈腐,和不知名的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墨画连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而后运起灵力,护住鼻息,这才觉得好些。
而此时众人,也全都进入了这甬道。
墨画张目四望,这才发现这甬道足有两人高,壁垒坚固,四通八达,深处漆黑一片,不知藏着什麽,有阴冷的寒气渗透而出。
四周一片死寂,这死寂,仿佛有死亡在沉眠。
墨画心中微凛。
便在此时,一片死寂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嚎叫声。
墨画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这才发现是沈庆生。
不光墨画,便是皮先生几人,都被吓出了冷汗。
这沈庆生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
「不好!」
那大汉脸色一白,立马捂住沈庆生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而其他几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片刻后,甬道内并无异常。
大汉这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声道:「没惊着什麽东西吧·——」
皮先生神情凝重,取出一个罗盘,端详了片刻,微微松了口气,「还好———」
大汉转过头,恨不得掐死沈庆生,「他妈的,你个小畜生,想害死老子?「
沈庆生双目圆睁,既含着惊恐,亦满是愤怒,「我,我是沈家————-你们胆敢———..」
大汉冷笑,低声道:「没了沈家,你不过是个废物,根本不知修界险恶,弄死你不过————.
皮先生皱眉,「说那麽多做什麽,把他弄晕过去。」
几人中,这个名为「皮先生」的老者,虽然只是筑基巅峰修为,但说话很有份量。
大汉一巴掌拍在沈庆生后脑壳上,给他拍晕了过去。
「时候不早了,早点找方位。」皮先生低声道。
其他人也点头。
之后皮先生走在前,左手捧着罗盘,右手掐着手诀,一边观察罗盘指示,一边分辨甬道朝向,
带着众人往前走。
众人默默跟着,一路上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敢打扰皮先生,同时也似乎是不敢惊扰墓里的某些「东西」。
墨画同样悄悄跟着。
但他的大半心思,不是放在凶险的甬道间,而是放在执掌罗盘,辨认方位的皮先生身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墨画可以肯定,这位皮先生,是有真本事的。
之前在山上,与这皮先生聊天的时候,墨画就确认了这点,「地阵」这种传承,绝不是一般阵师能学到的。
这位皮先生,绝对是有隐秘传承的。
而且,这个传承的来头,很可能不小。
更何况,他们这种做盗墓的,无异于从死人嘴里抢肉。
阵法能力和阅历,都必然非同小可,眼光更是独到,没点真本事,根本吃不了这口饭。
「也不知,能不能把这皮先生的传承弄到手——」
「即便不弄到手,能学点也是好事。」
墨画心里默默道。
于是他悄悄跟在皮先生身后,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时不时地探着脑袋,去偷窥皮先生的罗盘,
看他的手诀,在心中模拟他的推演过程。
甬道的石壁下,刻着阵法。
这些阵法,气息隐晦,与大地融为一体,应该便是墓葬专用的一类「地阵」,
要推演这些阵法,并用罗盘确定方位,是一件很耗心神的事。
皮先生全部心神,都放在罗盘之上,直到他神识耗尽,稍作休息的时候,馀光一警,发现墨画一双眼眸,在偷偷看着他。
这双眼眸,异常深邃,其间似乎有什麽深奥莫测的东西在流转。
皮先生当即心底惊颤,再定晴看去,却发现墨画的目光澄澈如水,清澈得甚至能倒映出他的身影。
皮先生默默看着墨画。
墨画也看着皮先生。
皮先生目光微闪,默默转过了头,什麽都没说,而后继续带路。
墨画微微松了口气。
众人又走了一阵,便走到了一扇闸门前。
闸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阵法。
「到了。」
人群中的大汉松了口气。
皮先生给了众人一个眼神,示意大家安静,而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副阵图,一支青铜阵笔,
还有若干灵墨,空白阵纸,开始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用阵纹进行推演,试图破开闸门上的阵法。
大汉几人神情戒备,守在闸门四周,以防出现什麽意外。
沈庆生晕着,墨画站着。
闸门上的阵法,墨画看着有些眼熟,但此前没见过,也没真正学过,因此并不知道这些阵法里的门道。
他倒是很想看看,这皮先生到底是怎麽解阵的,但又害怕被皮先生怀疑,因此倒是很本分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皮先生在解阵。
墨画就这样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皮先生似乎终于推演得差不多了,便开始用青铜笔,蘸着墨水,在闸门上勾勒阵纹。
墨画强忍着不去看。
可忍了好久好久,皮先生似乎还是没画完,墨画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便用眼角的馀光,轻轻警了一眼。
警这一眼,墨画才发现,这皮先生其实已经画完了。
只是他画完了之后,闸门上的阵法没被破解,皮先生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便目光凝重地在检查但他检查来检查去,似乎都没发现问题墨画「小师兄」的习性犯了,便顺其自然地,也开始替皮先生检查起「功课」来。
检查第一遍,墨画也没发现问题,因为这类「地阵」,他其实并不会。
但阵法之道,触类旁通。
墨画有着极其深厚的阵法底蕴,再加上,他对大地道蕴,有着特殊的感悟。
因此,他查着查着,就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在他检查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察觉到,整副阵法灵力流动时的那一丝滞涩所在,也终于查到了,这副阵法到底错在哪了。
墨画很想告诉皮先生。
但他又有些犹豫,害怕伤了皮先生的自尊。
毕竟亲手画的阵法,被别人看出问题来,还是挺伤自尊的。
尤其是这位皮先生,一看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阵师。
自己这个「晚辈」,给他纠错,恐怕会让他接受不了。
墨画于是又强忍着,没有说话。
他希望皮先生,能自己检查出问题来。
可皮先生不争气。
他皱着眉头,翻来覆去,查来查去,又花了足足半个时辰功夫,愣是没察觉到,自己到底哪里画的有问题。
墨画看在眼里,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他伸出白生生的手指,指着角落的一道阵纹,以极其委婉的口气,对皮先生道:
「前辈,我不是很懂-但这道阵纹,是不是看着有点怪怪的?」」
皮先生一愣,循着墨画所指的方向看去,盯着那道阵纹,推演了几遍,心里「咯瞪」一跳。
他转过头,看了眼墨画,点头道:「是这里错了。」
「真错了麽—————」墨画一脸不太懂的样子。
「小兄弟,眼光不错。」皮先生夸赞道。
墨画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运气好罢了,让前辈见笑了。『
皮先生取出青铜笔,将那道阵纹改了,重新注入灵力,果然不过片刻,阵法一亮,阵纹道道流转,连带着闸门上的阵纹,寸寸断裂。
门上的阵法被破了,闸门缓缓抬升。
众人神色微喜。
「走。」灰衣金丹道。
众人依次,进入了闸门。
墨画也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进去。
皮先生仍旧殿后,他将青铜笔,兽血墨,适才推演的废稿,参照的阵图,一一收好,而后擦掉了闸门上的阵纹,以防被人偷去传承。
做好这一切,皮先生这才跟上众人。
只是,在看向墨画的时候,他的脸色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