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东西?什麽东西?
他正疑惑间,便听那黑衣头领道,「有了眉目,伱可以先试试。」
金逸才一脸兴奋,「好!」
黑衣头领迟疑片刻,翻开一卷妖皮纸,缓缓道:
「原本,像你这样的嫡系,成天在老祖和家主的眼皮子底下,是不会画上妖纹的,以免暴露了踪迹。」
「可之后几次论道大会,事关重要,延误不得……因此即便有被发现的可能,也不得不兵行险着。」
金逸才闻言一怔,神情有些紧张,似乎对老祖和家主,还是心存忌惮,便担忧道:
「倘若被发现了……」
黑衣头领截口道:「现在情况特殊,被发现了,也没事。」
金逸才神色错愕,「表哥,我不太明白……」
黑衣头领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做这些,是为了自己麽?」
这不是废话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金逸才点了点头,忽而一愣,慢慢琢磨了过来,「不是为了我自己……」
黑衣头领颔首,赞同道:
「没错,论剑大会在即,你这麽做,是为了宗门,为了家族,而不是为了自己!」
「无论你用了什麽手段,只要你真的,能够在论剑大会中夺得名次,为宗门争光,为接下来的宗门改制,立下大功,老祖他们即便知道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他们不但不会怪你,相反,还会觉得你有本事,可堪大用!」
「手段脏不脏无所谓,能用就好。胜者为王,不择手段,才是这世间的铁则。」
「只要你赢了,哪怕再劣迹斑斑,再恶行累累,再肮脏龌龊,也自有那愚昧的蠢人仰慕于你。」
「相反,只要你输,你品行再高尚,也只会遭人奚落唾弃。」
金逸才仍有些顾虑:「那假如事情败露……」
黑衣头领目光微沉,「只要你能赢,哪怕事情败露,老祖那边,也会替你遮掩。」
「别忘了,你是金家嫡系,与金家,与断金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祖他们岂能不知?」
金逸才恍然,彻底放下心来。
「好,表哥,我都听你的。」
黑衣头领微微颔首,而后打开妖皮纸,道:
「这套东西,还是要有一个妖法或魔功作为基础。」
「以我的意见,最好是画上妖纹,这里是万妖谷,妖纹完备,各种骨血材料,品质也都是上乘。」
「这图上的妖纹,囊括熊罴虎豹等猛兽,抑或金雕鹰隼类猛禽,你选一个,我纹在你身上……」
黑衣头领将妖皮阵图展开。
金逸才一一看去,觉得都不大合心意。
他目光往下一扫,忽而眼眸一亮,指着一道妖纹道:「表哥,给我画这道犬纹。」
黑衣头领明显错愕住了,「什麽?」
「犬纹。」
金逸才又重复了一遍。
黑衣头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金逸才便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阴邪:
「表哥,实不相瞒,这些时日,半夜三更钻进我洞府的女修实在太多了,那群贱人,好生烦人,但又嫩得出水,撩人心痒,我非得好好治治她们。」
「据说,狗妖……」
金逸才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的神情。
黑衣头领神色怔忡,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随即他面沉如水,心中既是鄙夷,又是震怒。
果然宠溺多败儿!
这个世道,一条走狗,尚有虎狼之心。
他这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少爷,骨子里却只是条发情的野狗?!
黑衣头领额头直跳,压着怒意道:
「你可想好了?」
金逸才完全不知黑衣头领的鄙夷,仍一脸自得道:
「表哥,我想好了。这世上卖命的人那麽多,以身犯险,冲锋陷阵的事,根本不需要我去做。我只要自己过得舒服爽快便好。」
黑衣头领沉默许久,这才默然道:
「行。」
金逸才神色一喜,「谢表哥!」
黑衣头领神情不见喜怒,只沉声道:「这是你自己选的。」
「这是自然。」
金逸才一脸期待,他几乎能想到自己夜夜笙歌,不眠不休徵伐的模样了。
「好!」
黑衣头领漠然道。
而后他默默地取出笔墨,照着妖皮纸上,一条「狗」的纹路,在金逸才的后背上,画了一副四象犬纹阵法。
他用的是骨笔,蘸的是人血,画的是妖纹。
这是邪阵的流程,伴随着邪异的剧痛。
金逸才痛得龇牙咧嘴,几次三番,想要挣扎着起身,口中嘶声叫喊。
黑衣头领却不管不顾,像是杀猪一般,将金逸才按在桌上,手腕沉稳,下笔如刀,血淋淋地,一直将一副四象犬纹阵法画完。
画完之后,金逸才浑身冷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
「表哥……画个阵法而已,怎麽会这麽疼?就如同把血肉与阵纹,硬生生缝合在了一般……」
黑衣头领神色不变,目光却更加鄙夷。
这麽点痛都吃不了,还做什麽修士?
还想有什麽作为?
但他并未说出口,而是简单道:
「这四象阵法比较特殊,讲究阵法与血肉融合,你炼体懈怠了太多,自然会觉得痛,之后就好多了。」
金逸才脸有些白,「表哥,这阵法只画一次吧……」
这个苦,他可不想再吃第二次。
黑衣头领点头,「是。」
金逸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一想到,自己画了阵法,不久后便能「大展雄风」,肆意云雨,心中的不快转瞬即逝。
吃点苦头,也不是不能接受。
金逸才又道:「我什麽时候能出谷?」
正在偷听的墨画,闻言神情一动。
出谷?
那黑衣头领却道:「暂时不行,下次开谷再说吧。」
金逸才点头。
虽然他恨不得立马回到自己在断金门的洞府——他那洞府再狭小,也总比这万妖谷好。
但事情总有轻重,他还不至于真的这麽没脑子。
黑衣头领道:「你先回去,待身上的四象阵与血肉契合后,再来一趟,之后的才是关键。」
金逸才踌躇,「那……」
黑衣头领明白了他的顾虑,心中冷哼一声,漠然道:「之后用的,是其他阵法,不似这般血腥痛楚。」
金逸才放下心来,拱手道:「那表哥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金逸才走后,黑衣头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伫立良久,而后不由冷笑一声:
「指望这种货色,断金门不败落才是怪事……」
「汲汲于名利,泡在蜜糖里,天材地宝地喂着……教出的一代又一代,都是些什麽玩意。」
黑衣头领目光冷漠。
之后他走到大殿中央,继续看着妖皮纸上的阵法,似乎是在学着什麽。
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灯火摇曳间,仅有皮纸翻动的声音。
没人聊天,墨画就没的偷听。
躲在雕像后面,他也不能做其他事,一时有些百无聊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墨画觉得无所事事之时,那个黑衣头领,忽然又有了动静。
他看了眼桌上的晷盘,合上了妖皮纸,低声呢喃道:「时辰到了……」
墨画微怔。
时辰到了?
什麽时辰到了?
正疑惑间,他就发现,黑衣头领突然向他走了过来。
墨画心中微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黑衣头领并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径直走到羊角妖魔雕像前,缓缓跪了下去。
他跪得十分虔诚。
与此同时,他口中低声沉吟道:「无边大荒,无上神主……」
「其命不朽,其寿无穷……」
「求神主赐福,赐我伟大神念……」
「求先生指点迷津,赐我阵道奥义。」
……
墨画却听,越觉得不对,便在这时,那黑衣头领对着妖魔雕像,虔诚叩首了三下。
三次叩首之后,一股玄妙邪异的神念气息,自他身上升起。
他的肩上头顶,缓缓浮现出了一道血色人影。
这道血色人影,气息诡异可怕,看模样像是一个先生,但血色朦胧,又看不清面容。
墨画瞳孔却骤然一缩。
一个熟悉的名字,缓缓浮上心头:
「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