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筹码(为盟主龇牙不咧嘴加更)(2 / 2)

阵问长生 观虚 7823 字 14天前

几日未归的荀老先生,刚刚返回宗门,便唤来一个面容古朴的内门长老,缓缓道:

「我想用一下太虚天机锁,锁一些因果,这件事,要你们慕容老祖首肯。」「但他时不时闭关,我不便贸然打扰。」

「你回族里说一下,若是你们老祖出关,就告诉他一声,或是有明确时辰,我提前过去。」

那长老闻言微怔。

需要动用太虚天机锁,那必然是头等的大事了。

这种事,他也不方便问,只是拱手道:「是,晚辈遵命。」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

这长老离开后,没过多久,荀子悠又来了。

他要例行汇报一些墨画的动向,以免让老祖以为,自己在摸鱼。

荀子悠向荀老先生行了礼,而后将近日墨画在炼妖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荀老先生。

包括练习御剑,猎杀妖兽,以及结交太阿门欧阳家,那个叫欧阳木的小子,包括遇到冲虚门那个剑道天才的事。

荀老先生心中微微诧异。

墨画这孩子做的事,总是让他始料不及……

「我知道了,你继续留心照看着。」荀老先生叮嘱道。

「是。」荀子悠拱手答应道。

荀老先生低头,不知沉思着什麽。

荀子悠几次欲言又止。

荀老先生微微抬眸,淡淡道:

「有话就说。」

荀子悠沉思片刻,皱眉道:「老祖,我有一事不解……宗门改制这件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

荀老先生目光微凝,看向荀子悠,不答反问道:

「你觉得呢?」

「明面上看,应该是四大宗,」荀子悠缓缓道,神色凝重,「可是,细细想来,此事又十分奇怪……」

荀老先生挑眉,目光淡然地看着荀子悠,问道:

「哪里奇怪?」

荀子悠皱眉道:

「宗门改制的目的,是改变当前宗门格局,先破而后立,改旧而换新……」

「可四大宗,他们已经是四大宗了,是干学州界顶尖的宗门了,他们要改什麽格局?」

「一旦宗门改制,最好的情况,他们依旧是四大宗。」

「可万一出了什麽意外,横生变故,他们地位不保,跌出了四大宗,岂不就成了笑话?」

「如此重要的事,他们绝不会如此欠考虑,更不会如此儿戏。」

「所以,此间必然还有什麽深意……」

荀子悠沉声道。

荀老先生有些讶异,默默看着荀子悠,片刻用苍老的声音问道:

「你怎麽想?」

荀子悠苦笑,「我就是拿不准,才会问您的……」

「你想什麽,就说什麽,」荀老先生语气温和了些,「不必有顾虑。」

荀子悠略作思索,这才缓缓道:

「依我的看法,四大宗似乎是想……将所有宗门『洗牌』?」

荀老先生眉头微挑。

荀子悠见老祖并未责怪,便顺着继续道:

「这些时日,我也抽空,找各世家和宗门内部的几个故交道友,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根据得到的消息推断……」

「他们四大宗,似乎是想将整个干学州界,从上到下所有宗门,包括八大门,十二流,干学百门,以及百门之下的中小宗门,全部洗一次牌……」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听从他们号令的宗门,就从显要的位置踢下去,让听话的顶替上来……」

「这样从上到下洗一遍,从而在干学州界,奠定真正的,以『四大宗』为首的宗门势力格局。」

「四大宗,会成为宗门巨头,一方巨擘。」

「而馀下的八大门,十二流,乃至全部干学宗门,都会成为其附庸,受其耳提面命,不得稍有违抗。」

荀子悠叹道:「世间大多势力,强则垄断,形成寡头,独断专行,这是必然的。」

「但这样一来,又有两个问题……」

荀子悠神色费解,「一是四大宗如何断定,在这次宗门改制,或者说论道大会之中,他们不会落败,不会从四大门跌落?」

「二是,假如他们真的要洗牌,那麽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太虚门,以及……」

荀子悠一顿,沉声道,「与我们同出一脉的……太阿门和冲虚门!」

「可太阿门和冲虚门,仿佛对此一无所知,不但不反对改制,还尽力推行。」

「他们似乎还都在想着,借这次宗门改制更进一步,从而跻身四大宗……」

荀子悠一脸忧虑。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看着荀子悠的目光,也带了一丝赞许。

能学会动脑子,也算是好事,自己也能省点心。

「你猜得对,但也不对。」

荀老先生道,「四大宗必然想成为宗门巨头,成为真正的『四大宗』,独尊一方,号令千门,莫敢不从。」

「但这背后,应该还有更深层,更可怕的隐秘,有着更深暗的邪念……」

荀老先生目光深邃,随即叹道:「但这些,就不方便跟你说了。」

「至于太阿门和冲虚门,他们即便不知背后的隐秘,不知这因果到底有多可怕,但至少对四大宗的图谋,他们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荀子悠皱眉,「那他们……」

荀老先生摇头,「人钓鱼,鱼吃饵,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到最后,你怎麽知道,是人钓起了鱼,还是鱼吞了饵,扯断了线,把人拖进了水里?」

「对四大宗来说,这是一个局。」

「成了,他们一言九鼎,统领一个州界,上千宗门听其号令。」

「但对太阿门还有冲虚门来说,这同样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抓住机会,他们激流勇进,便可一跃登顶,成为真正『顶尖』的宗门。」

「大家都在赌。」

「可是……」荀子悠皱着眉头道,「拿宗门前途去赌,是不是太冒失了?我总觉得,此举有些……」

荀子悠沉默了下,还是将那两个字说了出来:

「愚蠢……」

荀老先生微微一笑,「不要从局外去看,所谓旁观者清,旁观者的『清醒』,都是假的。」

「大多自视清醒的旁观者,一旦入了局,反而会比当局者更愚蠢。」

「太阿门在赌,冲虚门在赌,你以为我太虚门,就不想赌麽?」

「我太虚门是没筹码,要是有筹码,早就布局开赌了。」

「况且,按世人的习惯,功过往往都是事后来评判的。」

「太阿门和冲虚门,若是赌赢了,那就是运筹帷幄,高瞻远瞩;」

「若是赌输了,那就是贪心作祟,不自量力。」

「但此时尘埃未落,乾坤未定,你如何来判断,他们此举究竟是『高瞻远瞩』,还是『不自量力』?」

「你又怎麽知道,他们一定会输?」

「万一,他们赢了呢?」

荀老先生目光如炬,灼灼逼人。

荀子悠一滞,被荀老先生问住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事不关己地考虑问题,会自以为清醒。

而一旦设身处地去解决问题,眼前迷雾重重,因果叵测,着实难以决断。

荀子悠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荀子悠小声问道:「那老祖,我们太虚门……」

荀老先生道:「我们太虚门底子薄,安分一些,静观其变,顺势而为吧……」

荀子悠心中感慨。

不愧是老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细细琢磨,又跟没说一个样。

荀老先生沉默片刻,又叹道:

「太阿门想激流勇进,冲虚门想以进维稳,表面上看,他们两家比我们太虚门要强很多。」

「但实际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此次宗门改制,明面上波涛起伏,暗地里才是血潮涌动……」

「我太虚门自身难保,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怎麽赌,能不能赌赢,就看他们自身的气运了……」

……

荀子悠眉头紧锁,心中沉甸甸的。

老祖这个层次要考虑的东西,比他们这些宗门长老,实在是多太多了……

荀老先生面容平静,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沉重。

虽说彼此自求多福,但太虚丶太阿丶冲虚三门,毕竟同出一脉,在他们这等寿命悠长的老祖眼里,算是血肉相连的一家。

如今风雨欲来,他也不想见到三门之中,真的有谁翻了船,遭逢不测。

只是兹事体大,就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了……

荀老先生心事重重,抬起头,见荀子悠也愁眉不展,微微摇头,道:

「你别管那麽多,记住我叮嘱你的事,照顾好墨画就行,其他的事,不需要你管。」

荀子悠无奈,拱手道:「是。」

荀老先生微微颔首,忽而想起什麽,问道:「你说,墨画那孩子,与太阿门和冲虚门的弟子,有了交集?」

「嗯。」荀子悠点头,「关系还不错。」

「冲虚门的那个剑道天才,和墨画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虽第一次碰面,但话聊得倒不少。」

「至于太阿门,欧阳家那个小子,跟墨画关系就更好了,天天帮墨画铸剑,一见面就喊墨画『师兄』……」

「师兄?」荀老先生微怔。

「师兄。」荀子悠确定道。

荀老先生点了点头。

墨画这孩子,人缘倒是不错,就连太阿门欧阳家的弟子,都喊他「师兄」了……

荀老先生沉吟片刻,忽而一愣。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荀老先生心中。

这个想法,大胆到连荀老先生自己,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静下心来,沉思片刻,心绪宛如波涛一般汹涌起伏,心中喃喃道:

「我太虚门,好像也不是没「筹码」……」

「我们要不……赌个更大的?!」

荀老先生目光惊颤,而后慢慢变得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