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从罪人身上流出,逐渐浸满了整间道狱。
罪人面容模糊,兀自挣扎,令人绝望。
而下一瞬,这罪人的面容,渐渐清晰,猛然一变,就变成了谢流自己的脸。
谢流脸色惨白,失魂落魄。
那罪人身受的酷刑,仿佛也“转移”施加到了他的身上。
自己是罪人,是囚犯,是沉沦炼狱,受万千酷刑,永世不得超生的冤孽。
他的神魂,受到煞气侵染,剧烈地动摇着。
痛苦在侵蚀着他的心智。
他的气魄,也在折磨中,动荡离体。
气魄血狱瞳!
而且是比水阎罗更高深,更强大,煞气也更浓烈的血狱瞳术!
谢流中此瞳术,只一瞬间,便神魂大损,失了魂魄一般站在原地,面露痛苦和绝望,宛如一尊苦痛的傀儡。
“还想跑?”
肖典司冷笑,隔空劈出一道剑光,直接斩断了中了血瞳术,毫无防备的谢流的手臂。
谢流的手断掉了,鲜血飞溅,残臂掉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握着水狱禁匣。
而这股剧痛,也让谢流回过神来了。
尽管神魂剧颤,头痛欲裂,煞气侵蚀着识海,眼前一片血红,无法视物,可谢流还是挣扎着,向自己的断臂走去。
向着断臂手中,那个封存着水狱门至高传承的匣子走去。
“我,我的……”
可已经晚了。
肖典司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抢先一步,踩住了他的断臂,取走了断臂中的水狱禁匣。
看着谢流疯魔了一般向自己走来,肖典司神情不屑,面露讥笑。
可他笑到一半,忽而笑不出来了。
谢流身后,站了一个人。
不知何时,那个原本有些怯懦的巫先生,竟一脸阴沉,突然出现在了谢流的身后。
趁着谢流断臂重伤,又因中了瞳术,神智几近崩溃,巫先生阴着脸,猛然扑向谢流,一口咬在了谢流的脖子上,疯狂吸食着谢流的血液,甚至是……血肉。
众人纷纷色变,墨画也察觉到不对,忙喊道:
“阻止他!”
肖典司不再犹豫,又是一剑劈过去,但为时已晚。
巫先生吸食了谢流的血肉,四肢开始扭曲,身上突然化出了鳞片。
肖典司的一剑,劈在了鳞片上,并未伤起分毫,反倒激发了“巫先生”的怒意。
鳞甲覆身,半人半妖一般的巫先生尖叫道:
“一群人畜!一群猪猡!亵渎神主,全都得死!”
而后他身形一晃,竟拖着谢流,一齐跳入了血池之中。
肮脏污秽的血池,瞬间将两人腐蚀,彻底吞没。
这下变故太突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这个巫先生,在自寻死路?”
肖典司脸色难看。
墨画看了眼血池,又回想了一下,巫先生身上的鳞片,瞳孔微缩。
他心里知道,恐怕没这么简单……
在场的众人,显然都意识到了,估计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顾长怀和夏典司,此时也终于挣脱了水狱术的控制,来到了墨画身前。
两人有些狼狈,但同时心中也有深深的忌惮。
墨画也心中感叹。
这个水狱术的控制效果,比他之前料想得,要强太多了。
与水牢术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难怪水狱门会将其奉为镇派绝学,非掌门不传。
如果有机会,墨画也真想学学看看,可惜他灵力太微弱了,估计即便学了,也不一定能用上。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墨画放开神识,感知了一下周围的血池,而后凝声道:“阵法开启了……”
话音未落,忽然“轰隆”声响起,地面震动。
中间的祭坛,竟然旋转着,沉了下去。
四周的血池,也突然翻涌,血水呼啸着,奔腾着,不知汇向了何处。
一道道白骨长柱,自血池中长出,向上蜿蜒,合拢在一起。
冥冥之中,一道道阵纹亮起。
血池不知流向了何处,地面也在不断扭曲变化,自血池中,生长出的骨柱,也越来越多……
众人只能尽力自保,一边适应地形变化,一边躲避四处冒出的邪异骨刺,同时避开污秽的血水……
好在这似乎只是阵法的“开启”阶段,而此阵法,也并不主杀伐。
过了一段时间,阵法便平复了,四周的环境也平稳了。
众人站定,再看去时,就见四周从茫茫一片血海,变成了白森森一片骨林。
密密麻麻的白骨,宛如砖石,构建了高耸的,骨刺丛生的城墙大殿。
而且这些墙殿,曲曲折折,看不到边际,宛如一整座“白骨迷宫”。
墨画心中震惊,但并不意外。
看到血海的时候,他便隐隐感觉出,这血海之中似乎藏着一套谜阵,以及对应的“迷宫”。
就像当初,在璧山魔窟中的青铜迷宫一样。
这龙王庙里,是一整座“白骨迷宫”。
只不过,规模如此之大,变化如此之奇,以白骨铸迷宫,还是出乎了墨画的意料。
这似乎,是邪神祭坛的一种形制。
在祭坛外建造迷宫,以迷宫拱卫祭坛。
只是现在,自己被困在迷宫中了,但“祭坛”却不见了踪影。
墨画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个祭坛,没这么容易让自己坐上去。
墨画又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虽在阵法启动时,受了一些惊扰,但都安然无恙,默默松了口气。
当然,墨画几人没事,肖典司几人,同样也好好的。
只不过,谢流已经没了。
夏典司目光冰冷地看着肖典司,想到适才那诡异的水狱术,神情凝重,语气漠然道:
“我竟不知,肖典司竟还藏着如此厉害的道法。”
肖典司同样笑了笑,“雕虫小技,献丑了。”
顾长怀冷笑,“你这道法,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无论是水狱门,还是癸水门,都不可能将这道法交给你吧?”
肖典司道:“道法传承,乃是机密,这就不便告知顾典司了。不如我们考虑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长怀冷声道:“你待如何?”
肖典司道:“如今,鱼骨令牌在你们手里,水狱禁匣在我手里,我们彼此的目的都达到了,自然可以暂时罢手。唯一的问题,就是眼前这座白骨大殿了……”
“那巫先生行迹诡异,这白骨大殿,也不知藏着多少危险,这种时候我们再内斗,实属不智。反而可能两败俱伤,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顾长怀眉毛一挑,“你还想联手?”
肖典司恬不知耻,“正是。”
“除此以外,别无他路。”肖典司接着道。
顾长怀看了眼夏典司,夏典司皱眉,而后点头道:“可以。”
她并不信任肖典司。
但现今的情况,又不得不暂时答应,和肖典司联手。
肖典司神情微喜,拱手道:“夏典司深明大义。”
“走吧,时间紧急,先看看有没有机会出去……”夏典司道。
“好。”肖典司颔首。
而后众人,又开始汇在一起,继续找着出路。
只是双方之间,隔了一段距离,都彼此提防着。
如此走了一段路程,倒都相安无事。
墨画也稍稍放下心来,跟在顾长怀和夏典司身后,观察着四周的骨柱,推衍着阵法的痕迹,一时有些分心。
片刻后,正琢磨着阵法的墨画,突然又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恶意,冲自己而来。
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还来?
这个狗东西,还想对自己下手?!
也太臭不要脸了吧……
墨画一时有些无语,稍稍转头,果然见那肖典司找了个机会,施展了水影步,已经逼近了自己三丈之内。
墨画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躲。
而在肖典司动手的瞬间,顾长怀和夏典司也察觉到了,两人神情同时一冷,护住墨画,联手向肖典司杀去。
可几乎是同时,站在一旁的水阎罗,两眼一红,煞气一涌,悄悄施展了血瞳术。
不好!
顾长怀和夏典司毕竟身经百战,对这瞳术下意识地已经有了反应。
两人连忙侧目,险而又险地避开了水阎罗的瞳术。
可他们一转眼,看到的,仍旧是一双血腥的眼眸。
是肖典司!
肖典司双目血红,眼眸之间,血海翻腾,煞气汹涌,冤魂嘶吼。
水阎罗是虚,肖典司是实。
顾长怀和夏典司躲过了十一,没躲过十五,到底还是中了招。
而在水阎罗的配合下,肖典司力求速战速决,几乎毫不犹豫,一上来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全力施展了血瞳术。
他的血瞳术,远胜水阎罗。
顾长怀二人只觉煞气入脑,识海剧痛,纷纷脸色苍白,神情痛苦,呆立当场。
“顾叔叔!”
墨画一惊,刚想逃跑,可一抬头就看到了肖典司的血眸。
墨画愣了下,可眼神依旧清明。
肖典司看到墨画的反应,也愣了一下。
而后一瞬间,墨画当即反应了过来,“啊”地惨叫一声,往地上一倒,捂着双眼,“痛”得满地打滚。
“啊,我的眼睛……”
墨画悄悄把自己的眼睛给揉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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