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戴着面具,但白子蕲一下就能感觉,她的目光锁定自己身上。
她瞧见他们了?
哎呀。贺灵川赶紧挥了挥手。
白子蕲眼前一花,场景又变了。
他们再一次坐回桌边,也是一张四方桌,不过是黄杨木的,表面的漆皮补过好几次,看着还是有点旧。
他们不在户外了,而是在一家酒肆里。
酒家门脸儿不大,六七张桌子坐了三桌客人,都在吃酒聊天,看不出任何异常。
白子蕲往门外一瞅,眉头紧皱。
这酒家也正对着一堵城墙,跟方才的乱子坡相比,这可高得惊人,上下墙头的栈道也修得整整齐齐。
「怎麽像是监牢的高墙?」
贺灵川给自己斟了杯酒:「我听说灵虚城也筑墙了,有多高?」
白子蕲立刻闭上了嘴。
很高,至少不比眼前这一段矮。
然后,他就瞧见墙身上有一条蛟龙游了过去。
「那是……护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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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蕲起先吃了一惊,但随后就发现那不是真蛟。
既有这条蛟龙,再结合先前见到的乱子坡城和红将军,他微一思索就明白了:
「这里,不会是盘龙城吧?」
「如假包换。」贺灵川中指拎起壶子摇了摇,「空了。夥计,打酒!」
结果来的是个四五岁的娃子,怀里抱一壶酒,勉强能放到桌子上:「父亲说,这酒送给虎翼将军喝,不要钱!」
贺灵川接过酒壶,揉揉他的脑袋:「好,谢谢他。」
「虎翼将军?」白子蕲的目光就和先前的千幻一样吃惊,「你也是盘龙城里人?」
「对,如假包换。」
「不,不对,你是活人。」白子蕲喃喃道,「这是怎麽回事?」
边上的酒客忽然爆发一阵大笑,都在聊战场上的趣事。
门外人流如织,货郎摇着波浪鼓路过,大厅里飘着酒肉饭菜的香气……
天快黑了。
白子蕲举杯轻啜一口,这酒有梨子的香气,与先前所喝不同。
「我们在大方壶里?」
「不。你只是看见了大方壶里的景象。」大方壶可不会接纳白子蕲,这只不过是贺灵川用大衍天珠同步了盘龙世界的景象。
「那你又在哪?」白子蕲追问,「在现实还是在壶里,这些人为什麽能够与你对话?」
「都在。」贺灵川微微一笑,「我就在虚实之间。」
虚和实的界限在哪里?颠倒海之行,他有了新的感悟。
尽管心乱如麻,白子蕲还是发现了:「这个盘龙城,也不是历史上的盘龙城了,是不是?」
贺灵川只道:「盘龙城从来没有消失。」
他再一挥手,白子蕲眼前又是一花。
他们又回到湖畔了,四周冷冷凄凄,桌上一壶残酒。
这才是现实。
贺灵川淡淡道:「从来不是我对大方壶死心塌地,而是盘龙城将我塑造成为这样的人物。」
白子蕲沉默。
方才两幕场景,关于贺骁的疑问得到了解答,然而更多疑问也油然而生。
眼前这个家伙,到底算是什麽来头?
贺灵川却不给他更多思考时间:「我也好奇,天宫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让白兄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背叛出身和立场,死心塌地为天神卖命?」
白子蕲眯了眯眼,语气非常惊讶:「背叛出身和立场?」
头一次有人把「背叛」两个字,安在他身上。
「你是天宫的都云使,对于天魔怎麽控制贝迦丶怎麽制造动乱夺取人间魇气一清二楚,不是那些懵懂无知的信众。」贺灵川直视他的眼睛,「但你首先是人,为什麽铁了心要给天魔当狗?」
「人?」白子蕲目光与他交锋,毫无惧色,「你知不知道,人间在贝迦出现之前,是什麽样子?」
「当年,我在灵虚太学可没少听宣讲。」贺灵川往后靠坐到椅背上,「世间荒凄如万古长夜,平民活着如猪如狗,直到贝迦横空出世,成为妖的理想国。对吧?」
「当年的灵虚城还没有围墙,万国去朝,学风活泼。灵虚城当然会把贝迦的历史好好修缮,装裱得美轮美奂。」贺灵川在灵虚城看过的书丶听过的课,都有专门讲解国前史的,里面无数可歌可泣的先贤事迹。
并且他也能感受到,不仅异国学子信,灵虚城人也信,外地去的贝迦国民也信。
大家都深信不疑。
有什麽不信的理由?那是一整套的理论丶那是流传有序的历史。
还有那麽多大能专门写书作注,难道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