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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客气气请进一个好汉来。

阮晓露眼前一亮。

只见这位新上山的大兄弟,肌肉发达,形貌狰狞——不新鲜,这是梁山好汉的标准配置。但他又跟别的好汉不一样。只见他胡子拉碴,凌乱的发丝盖住半张脸,衣襟半拢,露出胸膛上的黑色刺青。他倒拖一把大滚刀,气质忧郁,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颓”。

小助理何成功课做足,一板一眼向她介绍:“马麟大哥诨号铁笛仙,吹得好双笛,以前在黄门山入伙。”

梁山上有个文化人不容易,搞艺术的更是寥寥无几。阮晓露赶紧客气:“请坐请坐,有何贵干?”

马麟环顾她的“办公室”,一撩头发,仰头读:“排忧解难,有求必应……真有那么神?”

这是某日聚义厅叙功,晁盖亲口夸赞她的话。让吴用给题在办公室里,是个风光的招牌。

阮晓露指着旁边一张纸,“触犯寨规军法不接,戕害老弱妇孺不接,违反江湖道义不接。可疑行为直接上报寨主。最终解释权在本人。”

早在燕顺秦明出事那会儿,她就吸取教训,在门口挂了个“三不接”告示,免得什么妖魔鬼怪都跑到她这儿来找同谋。

马麟笑道:“这你放心,兄弟就是个搞音律的,没有坏心思。”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尽显忧郁气质。

马麟确实吹得一口好双铁笛,据说在建康府的瓦子里独孤求败,天天一群人围着打赏。但是他打赏收多了,就有点心态扭曲:客官,您带了这么多银子,怎么就给我一点点,不能整个钱袋都给我吗?

马麟学了武艺,换了工种,从此开启了收割钱袋、暴力美学的人生。

而他所在的黄门山小寨,自从他加入,每天音乐缭绕,极大地提升了整个山寨的身心健康:寨子里有人郁闷了,他吹首欢快的,郁闷的起来跳舞高歌;有人怠工了,他吹首热情的,怠工的自发跑去加班;有人思乡了,想打包走人,他吹人家的家乡小调,那人又留下了。

但他吹得最多的,还是丧葬音乐。因为黄门山地段不行,江州府、建康府、无为军三处官兵轮流来收割业绩,加上当地绿林帮派林立,整日黑吃黑,这日子有点过不下去。

初秋一日,赶上官军扫荡,正好晁盖带着“宋江救援小队”返回山东,顺手帮他们解了围。黄门山上几个大王当即决定入股梁山,登上更大更广阔的平台。

临行的时候,大家回望旧寨,等着马麟吹一首饯别的歌曲。但是马麟一摊手,摇摇头。

在恶战中,他那引以为傲的双铁笛,被打坏了。

“小人见了吴学究房里挂的琵琶,确非俗物,听说是姑娘从江州琵琶亭处获取的古物。”马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黑色丹药,仰头磕了进去,“小人要求不高,也要个类似的铁笛,不求古色古香,名家手笔即可,音律一定要准,重量不能太轻,要有灵魂……”

阮晓露把他的要求记了两页纸,完全没头绪。她体育生,又不是艺术生,到哪去给他找灵魂乐器?

她试探问:“军功券……”

马麟又撩一撩鬓边碎发,有点不好意思。

“兄弟刚入伙,这个月修宿舍,是个丙等功……”

阮晓露此前也遇上过不少要赊账的,知道怎么办。

“好说。按山寨法度,等大哥攒下三张军功券,派人送来便是。不过呢,大哥这个铁笛,想来市面上难寻,我也不想马虎交差,还是从长计议……”

马麟忙道:“不急,不急。这次不行等下次,一定要寻到最好的。”

赊军功券可以,但他的单子,优先级就要往后排。这是她长年摸索出的策略,有效调节市场供需。

马麟满意地起身离开。临走,还从那瓶子里倒出几颗丹药,笑问:“要五石散吗?公孙道长改良过的方子,提神醒脑,无毒副作用。”

阮晓露:“……下一位。”

马麟仰天一叹,带着无人理解的落寞,跨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