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行凶犯恶之人,须臾便?堵住池镜,厮杀片刻,又将池镜逼回屋内。
玉漏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耳边呼啸过去的风声,摧人拼命朝着山下跑,跑散了发髻,锦衫罗裙给树枝刮烂了也顾不上。东顾西盼地找着最?快的逃生?之路,唯恐有人追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仍然一步不敢停。
天还没来得及亮,慌不择路,跑到哪里也不知道。跑到哪里算哪里,跑到哪里算哪里!脑子里一时闪过千百个逃跑的缘故——
她是弱女子,不能?像池镜一样,留下来还可?以凭力气和他们周旋个一时半刻;只要他能?多撑一会,保不齐池家?的援兵就到了,他到底是池家?的子孙,老太太再无情也不会撇下他不管。可?她不是,她是外?来的,是可?以随时被别的女人取代的,若是她留在那里,池家?兴许犯不着竭力来营救;何?况她肚子里有孩子,她肚子里有孩子啊!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拼出条活路!
孩子!
——她陡地顿住了,胸口大起大伏着,怔在这寂寂的山林间,月光劈头盖脸洒下来,照清了她满面缭乱而茫然的泪水。密密麻麻的枝叶遮住了昏暝的天,太阳还不出来,还不出来,一弯细月嵌在苍冷的天上,贴得近近的,仿佛法场上的刀,朝她面对面地劈下来。
她忽然记起来有个被丢弃了许多年的孤儿,今夜又再度给她丢弃在这寒冷的黎明里。也猛地想到他那孩子气的赌气的话,“那我从?此?也不要认她。”
她低下头,眼睛无措地朝两?下里一转,洒下泪来,又陡地掉转身往回跑。
一样有千百个缘故不能?撇下他——
要是他侥幸不死,将来也不免为此?刻与她断绝夫妻情分?,一个令丈夫寒了心的妻子,还能?捞得到什么好处?;回去又怎么满府人口.交代?难道说她为了自?己逃生?,舍下丈夫不管?他们不会轻饶了她;何?况他是孩子的爹啊!
反正她不管逃跑或迎难而上,也总有千百样藉口去遮掩她本来爱他的真相。
一个人像是跑出了撼天震地的脚步声,等跑回那间茅屋前,火光漫天,照亮了黑夜。四面围上去不计其数的官兵,不知几时冒出来的这些人,连永泉也在其中。只听见拼杀了片刻,渐渐有人从?屋里散出来,当中有个官兵背上背着个人,那人身上流下来的血浸湿了他的衣裳。
他们从?她身边往山下奔去,谁也没顾上看她,永泉跟在一旁焦急地喊着“三爷”。
玉漏猛地回头去看,才看清那背上的人是池镜。
完了,她想,他到底没能?亲眼看见她折返回来,只记住了她逃跑的时刻。他们终于是要完了。
她双腿一软,一头栽倒下去。
仿佛做了个疲惫不堪的梦,梦中四处奔逃,总也找不到生?路,只能?不断地跑,乱着方向。梦里辨不清天色,整个世间像给一层难以透气的深灰的棉布照着,她听见自?己仓皇的脚步和缭乱的呼吸。
醒来仍是个夜里,不知是几更天,对过那张榻给收拾出来了,金宝睡在上头。玉漏没惊动?她,轻轻撩开帐子,看见窗外?的月只稍微丰腴了一点。
也许只过去了一两?天,却像过了好些年,月还是那旧月,银色的光洒在地上,净泚透亮,轻易照遍这世间一切丑陋自?私的地方,哪怕是在藏在记忆里,它也照进去,使人想忘也忘不掉。
第110章 结同心(正文完)
次日听见他们说了?许多事?,络娴没给?官府抓去,是?给?老太太关在屋里。是老太太的做派,怕家丑外扬,把人握在手?上,随时可?以要她的命,就?是?不要她的命,也要她自惊自怕地过一辈子?。
她老人家就是喜欢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