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也?是特地下得重了点,老人?上了年纪,舌头就不大灵了,淡了尝不出味。不过府里头大多都是富贵出身的主?子,一向吃饭都讲究个温和清淡,油盐重了人?家要笑。老太太最怕人?笑,就是淡了也?不说。
不怪老太太心里喜欢,笑道:“我吃着倒正好。”
一顿饭吃下来,比素日吃得多些,玉漏心里盘算,果然要面子的人?许多事口里是一样,心里想的又是一样,真要顺着她嘴里说的去办,不见得能讨她高兴,偶尔唱个反调,倒能得她欢心。
不过人?心易变,尤其是老太太,终归靠不住,还是一切不能擅改的关系更牢靠。
思及此,次日玉漏归家,便将她这一年的打算向她爹和盘托出,好和他爹商议。做戏要做全,不能给池镜看出什么马脚。
连秀才听了半日,如听天?方夜谭,脸色连变了几番,越听越是胆战心惊,一双眼睛慢慢越睁越大,由从容冷静渐渐转为大受惊吓,不禁在?椅上坐直了身。
玉漏将她到底为何从唐家出来,又到底为何去了池家那一番盘算全都说了出来,当然滤掉了她和池镜许多相识相交的枝节,连已有肌肤之亲的话也?没好提起。自己在?说自己的事,脸上却似讲故事一样的闲适淡然。
讲到最尾,她回身立在?案前笑笑,“爹从小就教导我们,眼光要放得长远,我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也?只?有爹能懂得,要是说给娘听,她只?怕吓也?要吓死了,乱嚷乱喊起来,非但我和她说不清,她也?未必肯让我去冒这个险。回头还请爹同娘讲清楚,这几日不管谁来问,都要说我同隔壁王西坡定了亲。”
连秀才坐在?那椅上认真端详她好几回,越瞧她越不像自己的女儿了,说起儿女私情竟然如谈公事一般不见心绪浮动,也?未见半点难堪,他简直觉得陌生。再则当爹的问起儿女的私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好细问,何况男女间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旋即又想到池家的家境,连那点心头的不自在?也?能强压下去,点了点头,“这事我和你娘再商议商议。”
晚间秋五太太便急急地寻上楼来,踏得那楼梯咚咚咚打鼓一般。见玉漏在?铺上睡着,她一把将她拽起来,自坐到妆台前,将案上的油灯向二?人?中间挪了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回家和我们商量?我说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唐家了,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想借凤家的关系攀到那池家去!你这丫头,眼界倒比你爹还高哩!”
玉漏掣了掣衣襟,抱膝而坐,“不告诉您,就是怕您这一惊一乍的。我自有我的盘算,您也?替我出不了什么主?意,不如不告诉的好。等事成了,你们安心做池家的亲家,还不好?”
秋五太太还不敢信,“那池三爷真就肯娶你?”
玉漏笑道:“我如何说得准,所以才想着要逼一逼他。爹常说,人?活在?世上就是坐在?赌桌上,许多事都是凭运气?和胆气?。想来输了也?不要紧,原本以咱们家的门第?家世,我命中也?不该得那些富贵荣华。”
但她心里想,倘或池镜不来,也?还有个西坡替她兜底。便说:“因此我才回家来告诉你们这些话,不要露了马脚穿了帮,做戏要做得真。您去告诉爹,叫他写份定亲书,咱们和王家都摁上手印,不怕他们池家的人?来查对。池三爷见是真的,兴许一急,就肯娶了嚜。”
秋五太太